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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芳(117)

——哪怕自己写不出精彩的诗句,总是会鉴赏的。

俞敏见池韫摇了摇头,便问:“你觉得不好?”

池韫刚要开口,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几位公子,这舞和隐两个字,也不是太好吧?”

诗会有意思的就是争论。

文无第一,再好的文章都有人不认可。

众人兴致勃勃,向发声之人看过去。

下一刻,却是鸦雀无声。

说话的,是那个旁听的花农。

片刻后,说出“微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的盛书生不咸不淡地说:“原来现在的花农,都会作诗了吗?灵山县果然是天子脚下,文风大盛啊!”

旁人就没这么客气了,说道:“怕是听了几次诗会,就以为自己会作诗了吧?”

这花农身上褐衣,脚下草鞋,一张脸晒得焦黄,皱纹遍布,刚刚在干活,还沾了泥土,开口谈诗论词,不免让这些书生觉得好笑。

读书要是这么容易,读书人哪来这么高的地位。

“几位公子……”

他还没说完,就被人截断了:“这位老丈,你还是给桃树松土去吧!”

“我……”

“就是!你便是听得多了,也未必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这作诗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连接受到嘲讽,花农心中生怒,说道:“公子们也不怎么会作诗,难怪只会欣赏这句!”

前面还只是冷言冷语,花农这么说,这些书生们也不客气了。

“我们不会作诗,你会吗?”

“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也想教训我们?”

“走走走!别打扰我们的诗会!”

有人想将他推开,可花农日日地里干活,力气又岂是书生可比。这一推,花农没动,倒是自己站不住,往后跌了两步。

此人脸上挂不上,干脆恶人先告状,先嚷了起来:“怎么,你还动手?”

书生们围上去:“好大的胆子!我等有功名在身,岂是你这小民可以冒犯的。”

“说不过就动手,真是刁民!”

俞敏忿忿道:“这些书生怎么回事?便是人家说得不好,也不用这样凶神恶煞吧?”

池韫眉头大皱,却听耳边一声大喝:“你们干什么?”

抬头一看,是俞慕之。

俞慕之上前扯开这些书生,怒道:“亏你们还是圣人门生,读了那么多年书,就会欺负小民?圣人言,有教无类。花农怎么了?说得不好可以教,说都没说就嘲笑别人。就你们这样,还指望以后教化一方,为民做主?趁早拿根裤带吊死,省得以后当了官祸害百姓!”

池韫哑然。

当初醉太平挺身而出,就知道这俞二公子颇有正义感,不想这次又进化了。上次让楼晏说得哑口无言,这次以一对多,却戳得又毒又准。

读书,不就是为了当官么?官都没当上,就先欺负百姓了?

书生们先是一静,随即反应过来,不服:“兄台怎能信口污蔑?我们好好的诗会被打断,都没找他的麻烦,只叫他走,有什么问题?”

“看你穿得体体面面的,怎么也不讲道理?”

“是他说不过便动手,你倒来指责我们?”

俞慕之冷笑:“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倒跟没长眼睛似的。是他先动手的吗?明明是你要推人家,却因为体弱险些跌倒!年纪轻轻的,却不如一个老人家力壮,平时是不是没练骑射?君子六艺都不学好,教训起别人倒是理直气壮!”

“你……”

俞敏掩了面,向池韫致歉:“我这二哥,向来冲动,让你见笑了。”

池韫却道:“二公子心如赤子,真挚纯善,有什么好笑的?该感佩才是。”

俞敏默了默,问:“你真这么想?”

池韫也安静了一会儿,回她:“心是好的,只是有点没章法。”

俞敏笑出声来:“你想说他蠢就说吧,我也觉得挺蠢的。”

堂堂俞二公子,要跟人吵架,哪用得着亲自下场。拉拉扯扯的,平白弱了气势。

她们俩安坐如山,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池妤倒是急得不行,恨不得冲进去拉开他们,免得俞慕之跟人打起来。

当然,俞二公子还没冲动到这地步,争了几句,便让人带那花农离开凉亭。

池韫和俞敏跟上去,听他安慰那花农:“老人家别理会他们,安生回家去吧!”

花农抬起焦黄的脸,却问他:“公子也觉得那句诗好吗?”

俞慕之没想到这会儿,他惦记的还是这个,有点发愣:“呃……”

“微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公子也觉得这样好?”

俞慕之想了想,委婉地说:“对比才能看出好坏,这句确实比上句好。”

“那公子以为,可有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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