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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CP完结】(48)

作者: 妤芋 阅读记录

傅芝钟以前与刘蝉说,他说,他幼时有个算命先生说过,他命中无子,是孤独的相。那时他年轻,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或许一切都有着命数。

‘可是,’傅芝钟说,他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深远难测,‘我是这样的命数,又为什么要为难两个孩子?’

‘若是一开始,他们就没来这个世上便好了。平白走了一遭,却尽是受罪。’他说。

彼时,刘蝉坐在傅芝钟的怀里,把自己的手搭在傅芝钟的手上,轻声说,‘傅爷,这不是你的错。’

傅芝钟看了刘蝉一眼,他没说什么,只对刘蝉摇了摇头。

那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刘蝉的话,还是在肯定刘蝉的话。

刘蝉举着伞,这伞大而沉,刘蝉手都累了,只得把它搭在肩上。

傅芝钟烧完了自己手里最后的一张黄票,他站起来,走到刘蝉面前。

他淋了许久的小雨,丝发间都带了些晶莹。

“可累了?”傅芝钟接过伞,缓缓问道。

刘蝉摇摇头,“傅爷,不累的。”

他说着,不管有些发酸的小臂,又攀上傅芝钟的手。

傅芝钟领着刘蝉往那两个小包面前走。

“小蝉,这是傅早枣,要早出生一些,”傅芝钟指了指他们右边的小包,“是我的长女。”

“这是傅晚玉,”他又指向左边的小包,“是我的长子。”

每一年,傅芝钟都要向刘蝉介绍自己的两个孩子。

这两个小包有些差别,傅早枣的小包是土筑的,那意味着尸身在下。而傅晚玉的小包是木头搭的,那说明这是衣冠冢。

刘蝉眨眨眼睛,他和每一年一样,对两个小包俯了俯身,依次喊了声,“小姐”和“公子”,然后介绍自己说是傅爷的六夫人,叫刘蝉。

傅芝钟看着刘蝉,他的视线很轻地落在刘蝉的身上。

从傅芝钟的视角看下去,能看见刘蝉乌黑的发顶,以及他密密扑闪的眼睫。

傅芝钟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刘蝉时,刘蝉套了一身的女装,抹着胭脂。他瘦弱,营养不良,脸色泛白,满身的懵懂又俗气,说不上有多好看。

只是那会儿,是刘蝉那头披着的长长黑发慑住了他。

刘蝉的头发很好看,不仅长而多,更是乌黑亮眼,根根头发顺下,握在手里就好像分流的黑色的小河。

刘蝉的头发天生就好,如果说发好就是命里富贵是真的,那刘蝉怕是富贵命中的富贵命。他的发在灯光下染着光晕,晃得人移不开眼。

傅芝钟当时注视着刘蝉想,如果傅早枣没有夭,傅晚玉没有死,那他们也许也是有这么一头漂亮的长发的。

不过他们肯定会比面前这个男孩健康,脸上也没有浮萍一样的张皇。他们约莫是张扬的、开朗的、又懂得规矩、知书达理的。

刘蝉感觉到傅芝钟的默默的注视。

他扬起小脸,有些困惑地望着傅芝钟,不知道傅爷怎么一直盯着他看,是有什么事情吗?

傅芝钟感受到刘蝉的询问,转回视线,敛目摇了摇头。

是无事的意思。

于是刘蝉便也不多问。

他陪着傅芝钟站在这两个小包前,又站了许久。

沈璐总是抗拒祭祖时到场,若不是今年刘蝉直接威胁她,她又会像去年那样,托辞避去寿山的尼姑庵的。

沈璐避开的原因倒也很简单。

就是因为这两个小包,就是因为傅早枣与傅晚玉,这两个她生育的、还没学会说话就去了的孩子。

刘蝉盯着傅早枣那个小小土包。关于傅早枣,除了极个别,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从母胎里出来身体不好,不幸夭折了。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刘蝉这些年,一直在好奇,当年沈璐究竟是怎样的心态,去活生生掐死自己的女儿的呢?

他不懂得这些。

在子女与父母,在妻子与丈夫这些关系上,沈璐究竟是值得恨呢,还是值得怜悯呢?

刘蝉也不懂得这些。

“小蝉,走吧。”傅芝钟拍了拍刘蝉的手,打断刘蝉的思绪。

刘蝉回神,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挽着傅芝钟慢慢向外面走去。

雨还在阴郁地下,路上的泥也更稀了些。

快走到守墓人那边时,刘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无声的小包。

两个小包的中间烧了一堆高高的黄纸。包两边各自摆一碟,上面都整齐又平均地垒着糕点。是小孩子会喜欢吃的那些糯米食。

刘蝉摸摸自己的心口,他垂下眼想,他确实是羡慕傅早枣和傅晚玉的。

傅早枣和傅晚玉,来这世上这么短短的一遭,却还是有人记住,还是傅爷记住他们。

但是他呢?刘蝉心想,他要是死了,可能什么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