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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53)+番外

作者: 谷草转氨酸 阅读记录

“别怕,这在药师眼里都不算个伤。”花匠小声安慰道。

程透沉默着,花匠却不敢再开口。这档子里她也许说什么都算雪上加霜,还是让少年静一静好。

不知不觉日近黄昏,金红云霞里,花匠自己开始打算。她嘴动了动,忽然冲程透说:“别怕,万一……程显听这次或往后出什么意外,就换我护着你!我可以当你姐姐!或者,或者当你婶也行!我护你到下次岭上仙宫山门再开,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那个……那个程显听说过的伽什么山。”

程透怔了一下,冲花匠弯起嘴角勉强笑起来,小声说:“谢谢……不过,不必了。”

好在,上天并没有给她这一机会。天黑透时药师的小药寮门开,他一脸疲惫地走出来,花匠搭手,帮他把昏迷不醒地程显听送回他那卧房。

程透趴在床边,盯着程显听失血过多比往日更加苍白的侧脸。

对,就像他那个不可言状的梦,程显听像雪一样白,也像雪一样冷。他第一次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刻好奇程显听从不启齿的过去,原来他给人的感觉是很冷,也不似现在这般眼梢总挂满笑意。

临冬之夜,少年原以为他会盯着师父的脸渐渐入睡,可是他没有,他直愣愣地看了他一个晚上。直到天边擦出鱼肚白,程显听沉吟一声,缓缓睁眼。

他侧眼看向身旁,程透果然在,而且眼下一片乌青,明显整夜没合眼,程显听无可奈何地笑笑,试着感觉了一下,好险好险,胳膊还在。

他刚想说什么,少年顶天立地的脊梁忽然弯下,趴在他胸口。程透闭上眼睛,原来离近时程显听身上还是有股极淡的檀香,萦萦绕绕,催得人眼圈发红。

程显听听到程透头埋在自己胸口,闷声道:“师父……”

他一阵苦笑,伸出完好的右手温柔放在徒弟头上,那尾音几不可闻地颤动像一把小钩子,勾住他的五脏六腑左抻右展,幻化出一阵痴心妄想。

若我能不要真龙骨了。

“师父,我不要真龙骨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程显听抚在他头顶的那只手僵硬而冰冷,不如往日那般温热。他能感到他的手一顿,程透长这么大从未求过什么人,初次示软,竟如此令他肝肠寸断。

那一刻,恍若万钟齐鸣,又鸦雀无声。他好似听见一个古老而慈悲的声音荡在耳畔,提醒着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来者。

入魔皆在一瞬,回头。

程显听假装没听到,用右手掀开被褥,“一夜没合眼吧,来睡会儿。”

半晌,程透抬起头来,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清眉眼,只是眼圈有些微红。少年和衣平躺在程显听身边,沉默片刻,又坐起来换到床榻里面。

“你折腾什么呢?”程显听失笑道。

“怕压着你。”程透低声回答,翻个身背对程显听,这一天一夜耗得少年心力交瘁,没多大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师父躺在他身侧,侧眼看见少年发丝垂下,露出一小截光洁修长的后颈,他把方才那振聋发聩的警钟一股脑丢在九天外,不知不觉勾起嘴角。

师徒俩挤在一张床上睡死过去,日近黄昏才又头昏脑涨地醒来,程显听一睁眼就看见程透冲自己侧躺着,俩眼睛愣愣地盯着他看。程掌门头皮发麻,眯着眼睛问:“看什么?”

他心里冒出点微妙,程透十岁就上被“拐”上伽弥山,山上最初倒是有些纸人小丫鬟——不过有回下雨忘画避水符全泡碎了,没再画过。他这么些年接触的正了八经的女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类礼教,大抵在他眼里十分模糊。他大抵不太能把握某种度,这恰恰令师徒间过于亲密起来。

意外的,程透笑了笑,说道:“晚间你会知道的。”

刚刚胡思乱想过的程显听登时毛骨悚然,恰巧此时有人叩门,用鼻子想都知道是名义上乃医师本体则为老妈子的药师来了。程透起身站在床边理理衣服,过去开门。外面杵着俩人,药师轻车熟路地进来,花匠是头次进屋,抱着个大坛子显得有些拘谨。她头上还是别着大朵芍药花,上面洒些水滴。

程透吸吸鼻子就知道那坛子里全是酒,见花匠吭哧吭哧把它摆上桌,委婉道:“花匠,伤员不能喝酒。”

“我知道,”花匠严肃道,“我就让他喝一口,然后埋你家后院地里,等他醒了再喝正好。”

程透察觉出这话里有些不祥的意思,花匠不是没分寸的人,他望着一身红红紫紫的女人,后者躲躲闪闪,程透一见她这反应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没等他问,药师一边用白绫绸把程显听那半残不残的左胳膊吊起来,一边沉声道:“我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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