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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殿(159)

梁遇听了点头,“牵扯上皇上,不拘是不恭还是冲撞,于皇上都没有裨益。就这么办吧,手脚麻利些,要是再有疏漏……”他抬眼瞥了瞥他,“咱家可不轻饶你。”

骆承良被发送到矿上去的事儿就是杨愚鲁承办的,中途跑了个董进,虽是下头番子失职,但罪过全在督办的人身上。杨愚鲁当即鼻尖上沁出热汗来,诺诺道是,“是小的监管不力,疏忽了……”

月徊在里头听着,心说人在高位上,就得这么不讲道理。这司礼监真不是个好地方啊,阴谋阳谋一大套,幸好哥哥对她还不错,除了偶尔阴晴不定,大多时候还是十分体贴的。

后来人果然出去了,前呼后拥地,大抵是为收拾先前的烂摊子。月徊也不见外,在他值房里受用了他的午膳,吃饱喝足开始盘算,怎么在这一尘不染的屋子里留下点痕迹。

她举着雪白的擦布到处擦拭,但是很让她失望,这擦布的干净程度堪比她擦脸的巾帕。既然灰尘不用打扫,她就把视线落在了他的床铺上。她对梁遇的被窝一直有种奇异的好感,宝蓝色攒金丝云纹的锦缎是上佳的料子,借着窗口的日光看,隐隐仿佛有流光。

好是好,就是颜色太深,应该换得清淡点儿。不如和她一样,换一床金丝柳叶纹样的吧,又干净又利索。

想好了就得行动起来,和小太监说了,让他去巾帽局领掌印的所需,自己跪在床沿上卸下罗帐,卷起了垫褥。

褥子掀起来了,床板上整整齐齐压着四只鞋垫。月徊觉得似曾相识,盯着它们看了很久。

这蟒……绣得可真像蜈蚣啊!

第63章

不过这鞋垫原本是托哥哥送给小四的, 怎么会在他褥子底下?

看看这针脚花样,宫里的绣娘应该做不出这么丑的来。那这鞋垫是怎么回事?梁掌印那么大义凛然瞧不上的东西,一转头就昧下了?

月徊满腹狐疑, 把鞋垫搁在了一旁的矮几上。小太监搬了簇新的褥子进来, 她还是尽心给他铺床叠被,白底柳叶的花式, 才能显出掌印大人出淤泥而不染嘛。

帐幔当然也得换, 换上白罗绮纱帐, 拿银丝绞珠的挂钩挂好,掌印的床榻这回可就像姑娘的一样细腻温软了。

只是这鞋垫子,还是十分困扰她。月徊坐在南炕上,翻来覆去地盘弄, 心说哥哥八成觉得很心虚吧,要不怎么藏得这么隐秘呢。这个人呐, 嘴上强硬, 其实小肚鸡肠, 嫉妒心极强。还好是个男人,要是托生在了帝王后宫里,一定是个横行六宫的奸妃吧!

不过哥哥这么别扭,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虽说里头难免掺杂了一点尴尬,总算哥哥还能把这么差的手艺当宝贝, 着实不容易。至于到底为什么把鞋垫儿留下, 大概还是因为他不喜欢小四。且一琢磨干弟弟有,凭什么亲哥哥没有,所以这就抢来搁在他褥子底下了。

这鞋垫里头加了油绸, 只有大冬天能用,如今天儿暖和了, 压得时候一久,他自己也给压忘了吧!不巧得很,今儿又落进她手里了,等他回来她得好好问问,为什么给他做双新的他不要,偏要抢小四的。

这么问肯定让哥哥下不来台,月徊笑得很欢快,就是要下不来台才有意思。她这回也要臊一臊哥哥,谁让他死活不肯带她上两广去!

只是闲来无事,时候过起来可真慢。她趴在窗口看天上太阳,日影一点点移过来,有风吹拂,窗口的金鱼风铃在头好的事,为什么他又反悔了。昨晚上随侍的人是曾鲸,恰好今天他出门没点曾鲸的卯,她看见曾鲸从对面廊庑下走过,忙探脖儿叫了声“曾少监”,一面招手,“您来……”

曾鲸不知道她的花花肠子,听见了便斜插过庭院,停在窗外问:“姑娘什么示下?”

月徊笑了笑,“不是我的示下,是掌印的示下。他说昨儿落了一方私印在外头,才刚还在屋子里团团转呢,您帮着想想,是不是落在外头了?”

外头是哪里,完全就是套话。原本曾鲸办惯了案子,这点子小心思没法让他上当。怪就怪梁遇的私印太要紧,那种东西要是丢了,接下来会引发无数麻烦。况且她又是梁遇妹子,就凭这身份,也让曾鲸不设防。

“昨儿就去了盛大人府上,再没去别处啊……”曾鲸冥思苦想,忽然回忆起来,“离开盛府后,老祖宗独个儿走了一段路,那时候天才擦黑,别不是那当口上弄丢的吧!”

月徊心头暗喜,装腔作势说:“兴许就是!是哪条胡同您还记得吗?”

“丰盛胡同啊。”曾鲸说,“那条胡同东西笔直,要是真落到那里,恐怕早叫人捡走了。”

曾鲸如临大敌,月徊却暗自偷笑,“丰盛胡同盛家,那是个什么人家啊?以前我听掌印说起过,后来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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