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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殿(219)

这又算在骂他了吧!确实,打从进宫那天起,他的累累罪行便数不胜数。他排除异己,把持朝政,苛待后宫,制造冤狱,哪一桩不够他砍一百回脑袋!他真不是好人,朝堂上那些有利天下的举措,即便是他极力促成,功劳也不在他身上,对天下人来说,他仍旧十恶不赦,连红罗党也是为反他而生的。他眼中的逆贼,却是天下百姓心里的义士,毕竟苛捐杂税堆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压弯人腰的大山。在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时候,只有红罗党挺身而出,他们是敢于反抗吏治的英雄,梁遇则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

可是他这样的奸佞,却官场情长两得意,这世上没有靠善心白手起家的人。

手顺着她身侧的曲线下滑,猛地托起了她的腰,他很称意,姣好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桃色。

“我抽不了身,尝过了权利的味道,没人能再拒绝。那些辞官返乡的,哪个不是仕途不顺急流勇退?若官做得顺风顺水,今儿七品明儿一品,傻子才隐退。”他贴着她的耳畔说,“我要在这位置上长长久久地坐下去,让十万厂卫听我号令,三朝之内无人敢逆我。做不到这些,多年的隐忍就都白费了,慕容氏得我伺候,不配!”

月徊傻归傻,心头也打哆嗦,“这野心有点儿大啊……”

梁遇懒懒从颠倒中挣脱出来,笑道:“你是第一天认得我么?我的恶名,你应当早就听说过的。”

他打定了主意的事儿,向来不由人置喙。月徊无可奈何地琢磨起来,“咱们没家没口的,也不怕诛连九族,是吧?”

这就说明她打算和他同进退了,不过表达方式古怪了些,梁遇道:“你放心,万一大事不妙,我会安排你逃命的。”

月徊说不,“我是那种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吗?你办大事,我帮衬着你,反正要命一条……咱们真像一对儿亡命之徒。”

所以非但有兄妹的深情,有情人的浓稠,还有蚂蚱般同生共死的勇气,这么复杂的感情,光是想想就叫人头晕。

梁遇喜欢她的通透,他有应对变故的手段,保全她绰绰有余。司礼监眼下如日中天,至少在他这辈儿里,这个衙门是绝倒不掉的。她担忧的境况不会出现,她来人间一遭,享尽人间富贵就好。

又是轻柔的进击,一浪接着一浪,他吻了吻她的唇,“今儿先支些利钱,等上了岸,挑个好时候拜祭过爹娘,咱们圆房。”

月徊心里暗自诧异,她有点儿不认得他了,仿佛脱下层层华美的外衣,底下藏匿的是另一个灵魂。她记忆中的哥哥不是这样的,她还记得他端着架子,冷冷一瞥她的神情,没想到换了个关系,他的某些本性毫不掩饰地呈现在了她面前。蛮狠血腥的欲望,令人战栗的掠夺,霸道是霸道了点儿,可是不得不说,还挺让人心潮澎湃。

第86章

船队一路南下, 沿着海岸线蜿蜒的弧度,经过了宁波府、福建府,直下广东。

离广东越近, 沿途传来的消息便越密集, 提前派往广西剿灭红罗党的锦衣卫千户万海楼,与先遣的东厂档头汇合, 据说已经联手捣破了一个乱党窝点。

杨愚鲁将消息报进来时, 脸上却带着郁气, “可惜这回代价颇大,又死伤了驻扎在当地的几十名番役。拟定计划的时候曾报与总督衙门,两广总督是知情的,也答应派遣卫军接应, 可是厂卫冲破乱党巢穴后,却迟迟不见卫军增援。事后责问总督衙门, 衙门派出一位参将, 以记错了时间搪塞, 气得万海楼一刀把人砍了。”

梁遇坐在案后,放下了手里的书信,“把人砍了?总督衙门是怎么处置的?”

杨愚鲁道:“叶总督大怒,欲羁押万海楼,厂卫与卫军对峙了半个时辰, 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了。”

梁遇冷笑连连, 错着牙道:“就这么翻篇了?且翻不了篇呢,一个小小参将丢了条命,就想糊弄过去, 真是错打了算盘!叶震封疆大吏当久了,有些得意忘形了, 咱家要捏死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损失了几十厂卫,他还想动我的千户,是瞧着咱家好说话,打算爬到咱家头顶上来了。”

他生气的时候并不疾言厉色,只是那种沉淀下来的阴冷,叫人心里头直起栗。

杨愚鲁道:“老祖宗稍安勿躁,总算广西那个贼窝儿被铲平了,还生擒了几个番主。照着咱们的行程,再有三天就能抵达广海卫。广海卫离总督衙门驻地近,两广总督镇守南地多年,根基深厚是不假,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祖宗手上攥着皇命,先斩后奏,全在老祖宗一句话。”

梁遇闭了闭眼,长叹一声道:“上次去大国寺求了一卦,解签的说我杀气过重,宜多结善因,我原不想一来就弄得腥风血雨,可惜这位总督不肯成全我。他纵着红罗党,纵着瑶民造反,既然他要图自己的好名声,那少不得让咱家当这个恶人。也罢,咱家从来不稀图那些虚名,能为朝廷办事,能替皇上分忧,万死不辞。”他说罢,沉吟了下,“上岸后不去总督衙门,先会一会布政使。叶总督这地方大员不得人心,听说布政使同他面和心不和,咱家这巡抚到了,正好给他们调停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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