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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殿(256)

她累透了,趴在他肩上低吟,他像抱孩子般托起她,把她送回床上。月徊在迷蒙中睁眼看他,自打头一回开始,他就养成了替她清理的习惯。要按体力损耗来说,他才是那个更累的人,可他就是那么勤勉,可见爱惨她啦。

月徊有点儿得意,撑起身子说:“我知道你的心,往后别替我擦洗了,我没那么爱干净,本来就邋里邋遢的。”

梁遇被她气笑了,“邋遢还有脸说出来?”

她别别扭扭道:“我这不是怕你累嘛,而且你每回给我擦,我都觉得挺害臊的。”

他一手撑着床沿,探过来亲亲她的唇,“有什么可害臊的?你我是一体,况且……我得借着擦洗,给你上药。”

月徊一惊,“上什么药?我总不会每回都受伤吧!”

他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包放进她掌心,“就是这个,无色无味,遇水即化。”

月徊捻起来看,发现这东西长得像水滴,柔软的一层外皮,轻轻一捏就……破了!

“啊。”她惶然叫了声,药粉顺着指缝漏下来,洒得满床尽是。

梁遇无奈地看着她,“我就说了,这件事不能交给你来办。”

月徊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可怎么料理?她难堪地问:“还有吗?”

他说这是最后一颗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太医院。”

于是两个人忧心忡忡对坐着,看着这满床粉末逐渐渗透进被褥的经纬,梁遇说罢了,“老天既然这么安排,总有他的道理。其实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索性没了药,该来的就让他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有法子应对。”

似乎他们都欠缺下决心的动力,这回听天由命,倒也不赖。

月徊促狭起来,干脆一下子把他扑倒了,在他耳边轻声说:“一不做二不休吧!不过哥哥……我怕你有了岁数,招架不住……”

她向来嘴上厉害,动起真格儿的来就不成了。后来下场堪称惨烈,哼哼唧唧说不要了,可箭在弦上,哪里容她讨饶。

第二天乌眉灶眼的,梁遇却是一副酣畅淋漓后的餍足姿态。

小四见了她,打量她再三,“月姐,您的精神头儿不怎么好。”

月徊挠了挠头皮,“昨晚上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猫,在我窗口叫了一夜,吵得我没睡好……”不过现在不是研究她精神头的时候,她把小四拉到一旁,拿眼神给了他一顿下马威,“听说你上司礼监打听了我好几回,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然而事到临头,他反而又退缩了,支支吾吾道:“我只是想你……”

月徊打断了他的话,“这事儿攸关生死,你可想明白了再说。”

小四张了张嘴,忽然顿住了,半晌才道:“您都知道了?那督主是不是也知道了?”

那还用说么,月徊只是叹气,“你这小子,我那回在船上瞧你就不对劲儿,到底还是叫人算计了。这回可怎么办,万一……”

小四垂首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一有个好歹,我绝不连累您和督主。”

所谓的连累,不仅是罪状勾连,大多时候是情难割舍。

月徊惨然看着他,这孩子弄得胡子拉碴,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她也舍不得怪他。最后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别琢磨那些了,我想尽法子也会保住你的。你回头把自己收拾干净喽,我瞧着你,怎么比在码头上那会儿还埋汰。”

小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带着愧疚之色,“我对不起您和督主……您是不是还要充后宫,为我这事儿赔进自己?”

月徊摇头,“我的贵妃位分被珍熹抢啦,我还进宫干什么?我往后就和我哥哥伙着过日子得了,反正他也孤苦伶仃一个人,没的到老了没人给他端茶递水,毕竟咱们的好日子是他给的,做人不能不知恩图报。”

小四听明白了,月姐今后的坎坷全是他和珍熹害的,珍熹抢了她的位分,自己又不成器,了这趟浑水。兴许梁遇就是以此作为要挟,逼着她终身不嫁留下给他作伴儿的,这么一想月徊捡了他,原来是给自己捡了一大劫。

他颓然退后两步,靠墙哭起来,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我该死!”

月徊吓一跳,忙拽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呀?”

“我害得您要和太监作伴……”

小四痛哭流涕,月徊有口难言,只好一径安慰他:“没你这事儿我也乐意陪着他,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子,自己人不顾念着,他将来怎么办?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和好看的人扎堆儿,我哥哥他虽说缺了一块儿,可长得不赖,我一辈子对着他,一辈子赏心悦目,可是赚大发了……”

隔墙听着她胡说八道的梁遇叹了口气,负着手,慢慢往档子房去了。南下大半年,公务堆得像山,他大概瞧了瞧,把要紧的几桩处置完,等他出来的时候,月徊和小四的旧也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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