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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殿(39)

江太后欢喜了,“既这么,叫皇帝也瞧瞧?”

这是客套话,在皇帝还未亲政前,婚事哪里由得自己决定。不过是太后告知一声,皇帝“谨遵母后懿旨”,就成了。

梁遇善于揣摩人的脾气,他能走到今儿,自然不是横冲直撞挣来的。太后有时候也蛮喜欢他的晓人意儿,譬如早前斗胆来游说,字字句句都图双赢,要是单听他嘴上言语,实在巧舌如簧,且令人信服。

这回也不例外,他一下子说中了皇太后的心思,“万岁爷年轻,诚如太后所言,只怕看人不准,到底还需母后多操心。臣平常和朝中官员也小有来往,孙大人为人审慎,家教必也严厉,姑娘搁到哪儿都是百里挑一的,难怪太后喜欢。依臣的浅见,既是太后看准的,就此定下也不为过,皇上岂有不遵老例儿的道理?”

他这一番话说得江太后受用,她也早知道最后必会依着她的意思行事,但梁遇这回这么爽快,反倒让她心生怀疑。她侧目看着他,那人惯是一张恭顺的脸,越是这样忍辱负重的人,就越是能办大事。她笑了笑,“厂臣果真和我想的一样?别不是缓兵之计,回头又让皇帝闹出什么事来吧。”

梁遇忙说不敢,“万岁爷素来孝顺,咱们大邺历代帝王也以仁孝治天下,不能到万岁爷这里就改了家风。早前主子也同臣提起立后的事儿,臣听主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要请太后做主。”言罢谨慎地微微一笑,“说句僭越的话,先立后再亲政,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万岁爷也知道其中利害。臣是打小伺候万岁爷的,一心为着万岁爷着想,就算主子有些个旁的想头儿,臣也自会劝谏,请太后娘娘放心。”

江太后起先身子绷得直直的,到这会儿才松泛下来,懒懒靠向锁子锦靠背,“那成,皇帝大婚的事儿是司礼监掌管的,你这头先预备着,待我和首辅合议后命内阁草拟,到时候由你和张恒一块儿上孙家宣召,到底立后是大事,这么着也显得庄重。”

江太后是两手准备,就算梁遇这儿说妥了,她也断乎不会放心,只有让内阁同办此事,才能保证完全按着她的主张实行。她好强了一辈子,皇帝虽是捡来的便宜儿子,母后的权利她得行使。眼下事儿办成了,她很高兴,一高兴,扭头吩咐外面宫人:“叫他们把雪人的脑袋装结实喽,再给它加圈儿围脖。”

梁遇暗哂,复拱手行礼,却行退出了暖阁。

慈宁宫外,杨愚鲁见他出来忙迎上前,细声问:“老祖宗,是为着画像的事儿么?”

梁遇边走边道:“画像只是引子,后边还有立后的事儿呢。”说着脚踪慢下来,偏头吩咐,“今儿慈宁宫要召见内阁,只管放人进去,过了今儿,就断了内阁直面太后的路。”

杨愚鲁忙应个是,龇牙笑道:“是时候该立规矩啦,一帮爷们儿在慈宁宫直进直出,总不是个事儿。太后寡妇失业的,也要顾一顾名声才好。”

梁遇听得发笑,掖着鼻子瞥他一眼,骂了声“猴儿息子”。

 第19章

隆宗门上有小太监疾步过来,到了跟前呵腰回话:“老祖宗,万岁爷传呢,请老祖宗过乾清宫一趟。”

梁遇也正要面见皇帝,交代了杨愚鲁几句,便踅身往内右门去了。

今儿朝上种种,总体来说尚算满意,平时中庸的皇帝发了话。也有一言九鼎的气势。原本内官参政,一向是暗里实行,那些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们,从来不觉得胯/下二两肉能和十几年寒窗苦读相提并论,司礼监纵然手握大权,在他们眼里奴几还是奴几。可是打今儿起不一样了,照着俗语来说,就是变了天了。这宫里上下,朝野内外,还有哪一处是司礼监够不着的?细想想,怕是没有了吧!

总算不枉多年心血,小皇帝资质平平,胜在听话,今日既起了司礼监上朝的头,往后一步一步地来,像阿芙蓉膏上瘾似的,只会越来越离不得他。

人逢喜事,梁掌印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月徊在窗口远远看着,那件赤红的飞鱼服浓烈得火焰一样,小时候她缠着哥哥要糖吃那阵儿,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变成这个模样。

皇帝也在一旁看着,喃喃说:“大伴这些年辛苦,早在太宗皇帝时期,宫里就兴结对食了,大伴怎么从来没想过要成个家?”

月徊忽然发现,皇帝其实也挺喜欢过问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儿。

她啧了一声,“奴婢也想不明白,白放着那么好的宅子,情愿它空着,也不往里头填个把人,又不是养不起。那回我倒是问来着,他说忙着给皇上办差,无心成家。”说罢笑了笑,扯谎扯得脸不红气不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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