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赠君一世荣华(6)+番外

“你那首诗我特意去瞧过了,虽说在你这个年纪能写出那样华丽的诗句颇为难得,只是诗意不够,你刻意堆砌辞藻,看着的确文采华丽,却言之无物,又是花间派,女子当做玄言诗派方能显其芳华,今后那类诗还是少做吧,被人家拿去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谢靳说的话,句句都深入了谢嫮的内心,若她真的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可能未必能理解谢靳说的话,可是她重活一世又如何能够不懂呢。

那首被谢衡盗走的诗词,是写春日宴中的华丽景象,的确用的是花间派,有种厚重的少年强说愁的浮夸,而花间派的诗词都以写花柳风月,歌宴酒席,这种体裁为主,对于女子而言的确不能算是庄重之作,而玄言诗派追求的是语言的锤炼,老庄思想,注重哲理意义,更该受到大家闺秀的追崇。

“是。女儿记下了。”谢嫮的乖顺受教让谢靳眉间一舒,点点头,然后看向了谢韶。

谢韶被看的身子一紧,赶忙肃手而立,端正了态度,谢靳倒不是叫他背书了,而是问道:“昨日我与你苏师父见过,他说你这两日并未去武场。”

谢靳不苟言笑的样子实在严厉,让谢韶这样的滑头都不免心生畏惧,低头不语。

谢靳也不发火,就那么等着,兀自喝起了茶来,他越是这样,谢韶就越心慌,最后等谢靳茶杯放下了,谢韶也跟着跪了下来,低头说道:

“孩儿这两日去了趟西郊,那里有个很大的蚕场,贾兄说带我去开开眼,我就去了,未及时与苏师父告假,孩儿知错了。”

谢韶口中的贾兄,谢嫮也是知道的,那是城中首富贾青云家的大公子,也是斗鸡走狗之辈,与谢韶算是臭味相投的,两人时常聚在一起玩乐,因此,侯府里的其他兄弟们都不愿意与谢韶一流,其中自然也有这个原因了,王爵公子岂可与一介商人扯上瓜葛?那岂不是自污,自甘堕落嘛。

谢靳从书案后站起,不言不语走到书架旁,取下了挂在书架上的那柄藤条,淡定自若的向谢韶走来。

这根藤条是谢韶专用的,虽说这是训诫子女所用之物,可是从小到大挨过这藤条的,也只有谢韶一人。

谢韶看着藤条也知今日在劫难逃,乖乖的跪趴到了地上,谢靳手起条落,打在谢韶背上,谢莘不忍看,将头偏到了一边,谢嫮倒是还好,因为她知道,谢靳这个人最是赏罚分明,谢韶有了错,自然该罚。

不多不少,十下之后,谢靳也就收了手,神态自若的又将藤条拿回去挂到了书架之上,优雅从容的坐到了书案之后,就好像刚才打孩子的人并不是他一样,抬抬手,说道:

“再去抄十遍论语,明日我领你去向苏师父道歉。”

谢韶虽然被打,却也不敢伛偻着背,这是谢靳的规矩,就算被打的皮开肉绽,也不能流露出软意,否则很可能又是一顿打了。

苦着脸,点头道:“是。孩儿这就去。”

谢靳挥挥手,又看了一眼三个子女,然后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吧,阿瞳留下。”

谢莘和谢韶看了一眼谢嫮,不敢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书房里就只剩下谢靳和谢嫮两人,谢嫮见谢靳低头看书,却不理他,垂眸想了想,就走到谢靳的书桌前跪了下来。

谢靳也不说话,就那么让她跪着,一刻钟的时间,书房里静的针落可闻,谢靳兀自看书,谢嫮不言不语,一刻钟后,谢靳把手里的书放下,站起了身,拿起书架上的藤条,向谢嫮走来,居高临下说道:

“可知道错了?”

谢嫮点点头,说道:“女儿不该意气用事,伤害自己,害的父亲母亲为我担心,实属不孝。”

“还有呢?”谢靳依旧铁面,又问。

“女儿不该顶撞父亲,不该有错不改。”

“还有呢?”

谢嫮抬头看了一眼谢靳,见他神色温和,但目光却是精湛厉害的,摇摇头,说道:“女儿不知。”

“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名声。你痴恋静安侯世子李臻一事,就连我都听说了,小小年纪不知自尊自重,学那轻浮之事,可有错?”

听见自家父亲提起李臻,谢嫮觉得双耳都快红透了,不是因为想起李臻而羞怯,是因为被人当面点明而羞耻,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把手伸出来。”

谢靳不再多言,将手中藤条举高。

谢嫮不敢违抗,小小的脸上满是悔恨,高高的举起了两只虽然白皙,却像是柴火般纤瘦的手,这双手看在谢靳眼中,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不过,他素来严厉,若是子女真的没救了,他自不会理会,但谢嫮今日肯跪在书桌前这么长时间,便就说明她确实有悔过之意,子女有悔过之意,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该有教导之义,若是此时不绝了她的心思,点醒于她,将来真的闹出什么难堪之事,才是悔不当初呢。

狠着心,重重打了三下。谢嫮忍着想要收回手掌的痛楚,硬是挨了下来。

谢靳打完了三下,便就歇手,将藤条挂回了书架,说道:

“你起来吧。今日打你三下,一是为了你不敬父母;二是为了你不爱惜身体;三是为了你不自尊自爱,罔顾女子名声;这三下,你可有不服?”

谢嫮正视谢靳的双眼,果断摇头,说道:“女儿没有不服,爹爹的教诲女儿领受于心,今后必不会再如此糊涂。”

点点头,谢靳才又说道:

“好了,那你就回去吧。叫你娘给你上点药,这两天别碰水。”

谢嫮忍着手心火辣辣的疼,给谢靳行了礼之后,才转身走出了谢靳的书房。

心中五味陈杂。

印象中她的父亲从未管教过她,也是她从小高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谢靳一辈子郁郁不得志,更是入不了谢嫮的眼,别说是甘愿领受他的管教了,不顶撞已经是天下太平了。

☆、五两金子

谢嫮从书房走出,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双手藏在袖中,就连在外等候她的涵香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两人经过一处花园,就见假山后跳出一个人来,是谢韶。

谢韶对涵香挥了挥手,让她退开几步,涵香看了看谢嫮,得到首肯之后,才退到后头,让他们兄妹俩说话。

谢韶凑过来问她:“爹跟你说什么了?”

谢嫮对他瞪着大大的眼睛,那模样,就像是可怜的小狗一般,谢韶这般在心中想着,只见谢嫮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洁白的掌心三条印子赫然呈现在谢韶面前,谢韶看的也是惊讶极了,甚至有一些口吃。

“爹,爹打你了?”

别说是谢韶吃惊,就是谢嫮自己也很吃惊,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上一世挨过打的只有谢韶,谢莘向来贤良乖顺,不会挨打,而她向来不服管教,父亲懒得打,因此谢靳只打过谢韶一人,没想到重活一世,第一次和父亲见面,就挨了几下打,这也是谢嫮怎么也想不到的。

谢嫮收回了双手,谢韶才稍稍回过神,对谢嫮说道:“哎哟,爹也真下得去手,好好的姑娘家。”

谢嫮笑了笑,说道:“哥哥说什么呢,既然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责罚的,父亲不会因为你是儿子就偏打你,更不会因为我是女儿就不打我了。你的伤可要紧?”

谢韶奇怪的看了一眼谢嫮,对这个看着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的妹子有些异样的感觉,活动活动筋骨,说道:“我当然没事了,五天十天就给打一回,我这背早就皮实了。”

谢韶好看的桃花眼扫过了谢嫮,将她神秘兮兮的拉到了假山后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交给谢嫮,说道:

“喏,你要的春山公子文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他借到的,承诺看完了还得还给他的。”

谢嫮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蓝皮封面上的字刺痛着她的双眼。

春山公子是李臻自称的名号,这便是他中了举人之后,由静安侯府出资印制的文集,拢共也就百来本,她之前拖了好多人都没借到,没想到谢韶竟然替她拿了过来。这是上一世的谢嫮梦寐以求想看的东西,只不过,在这一世看来,却早已没了那份欣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揭了伤疤的痛。

将文集抛还给了谢韶,谢嫮抬头挺胸说道:“快拿回去,你还想让我被爹爹打吗?这种男女私相授受的事情,今后再不许做了。”

若是她拿了谢韶从李臻那里借来的文集,那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私相授受’了,而且还是单方面的,传出去又是一番恶言。

谢韶捧着书本,惊讶看着谢嫮,叫道:“喂,这可是你当初恳求我,我才去借的,如今怎的不认账了呢?”

谢嫮暗叹一口气,只觉得这个哥哥真是混账的厉害,不禁昂首对他说道:

“哥哥,从前是妹妹不懂事,那是妹妹年纪小,可是,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懂事吗?我一个闺阁姑娘,如何要那外男的东西?今日爹爹教训的对,我实在不该做那些傻事,惹人笑话。今后我会注意,哥哥也要注意些才好。”

上一篇:天定福妻 下一篇:韶华为君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