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舟垂眸，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我住这儿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男人密而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淡色唇瓣微微抿起，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孩，在向信任的人倾吐内心的失落。
傅深下意识道：“没有。”
“哦。”唐舟依旧摆出一副失意的模样，好似傅深欺负了他似的。
傅深捏紧薄薄的文件，“为什么这么问？”
这段时间，唐舟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他以往对唐舟的认知。他看不透唐舟的想法，对唐舟的问题也就无从下手。
唐舟抬起眼，浅棕色眸子在客厅灯光下清透明亮，仿佛熠熠生辉的宝石，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软，似撒娇，又似小心翼翼。
“你讨厌我吗？”
傅深微怔，半晌没说话，只凝望着那两颗宝石。
唐舟又问一次：“你讨厌我？”
这次的声音愈发委屈，宝石里似要沁出水光。
傅深心神回归，立刻道：“不讨厌。”
唐舟趁势直击：“那你喜欢我吗？”
客厅再次陷入沉寂。
傅深避开唐舟的目光，手中的文件已然皱了。
唐舟忍了这么多天，这人整天在眼前晃，能看不能吃，简直折磨人，索性抛开循序渐进的流程，直接激他一激。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他直截了当问。
傅深毕竟是傅总，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心态很快调整过来，冷淡道：“不是谈公事？”
唐舟说：“我喜欢上一个人，想跟他谈恋爱。如果我失恋，肯定会影响公事。”
言外之意，他现在说的的确跟公事有关。
傅深低首沉默良久后，将文件放在茶几上，起身背对着唐舟：“搬走不用告诉我。”
原来唐舟前面所问都是因为这个。
什么“住在这儿是不是打扰你”，什么“喜欢上一个人”，不过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搬离。
既然这样，他成全他。
傅深不愿多待，转身走向卧室。
唐舟震惊，他还没说完！
“傅深你什么意思？！”他急步跑到男人面前拦住他，正要继续开口，就被傅深的眼神震在原地。
他从没见过傅深这副模样，那双眼像是浸了墨般，幽沉的墨潭边缘又似染了血红，叫人胆战心惊，却又无所遁形。
他听到傅深宛若寒冰的声音：“只要不耽误公事，我不会撤资。”
即便心内再翻江倒海，傅深也舍不得叫唐舟担心。
唐舟仅仅呆了几秒，就回过神来，见傅深对他要谈恋爱的反应这么大，还有什么好等的？
他强硬拽住傅深的手腕，丝毫不给人反抗的机会，目光郑重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谈恋爱。”
“你谈恋爱和我无——”
最后一个“关”字硬生生被吞回去，傅深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直愣愣瞧着唐舟，满目不可置信。
唐舟和他相处多年，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就算我被老爷子赶出来，我可以去找陆烨，可以找乔原，为什么偏偏来找你？就算我只能求助你，这么多天也足够我搬去江心园了，为什么我还待在这里？”
唐舟凝视他深如渊海的双眸，轻且坚定道：“傅深，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傅深近乎于失语地望着他，然后使劲闭了闭眼，睁开，再次闭了闭眼，又睁开。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唐舟被他的小动作弄得又心酸又欣喜，捉住他的手，把自己冰凉凉的手塞进他温热的掌心里，软声唤他：“傅深。”
乍然冷玉在握，傅深终于清醒过来。
他没握紧，也没挣脱，就这样堪堪包住那只细腻白皙的手，一动不动。
唐舟正要再撩他，却见他一脸冷漠地放开他，退后一步。
唐舟瞪大眼，你退后那一步是认真的吗！
然后听到傅深开口：“你喜欢我？”
唐舟毫不犹豫点点头。
傅深凝视他的神情，目光一瞬间幽沉极了，他面无表情伸手，扣住唐舟的下颌，微微抬起，又问了一次：
“你喜欢我？”
手指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唐舟感到一阵压迫，仿佛被无形的笼子圈起来，根本逃脱不掉。
唐舟没法点头，只能以“嗯”作答。
男人英俊的脸陡然贴近，鼻尖与鼻尖几欲相触，实质般的目光在唐舟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
唐舟微微睁大眼睛，没有丝毫害怕退缩，反而隐生期待。
傅深心里皱起眉头，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逻辑。
他靠得这么近，唐舟不应该厌恶逃避吗？
难道是还不够？
他又贴近几分，肆无忌惮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唐舟润泽绯红的唇瓣上，意图相当明显。
可唐舟依旧没有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