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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甲天下(真情假爱系列之二)(14)

皇帝陛下连连应道:「快请、快请!」

赵大人也松了口气,总算正正面色把身子站直了些:「甚是、甚是!」

宫里为了十二殿下离宫出走的事闹得鸡飞狗跳,连皇上都在担心那位倒霉的赵公子。那被劫持的赵公子此时却快活得紧,正对著一片大好春色笑得比花儿还娇。

什么「劫持」、「胁迫」,自然是假的,只因朱正昭好不容易才偷溜出宫,在他房中求到半夜,他委实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去求杜剑横。

杜剑横此人也算不上个好说话的,唯独对他没有什么办法,捱不住他甜言蜜语哄了一夜,三个人这才一起出了京城。

为免皇上与太子怪罪赵家,他们还一起做了场戏,到时候回到京中,便说是朱正昭年幼贪玩,宫外又只与赵思齐交好,因此逼著他跟自己一起偷溜出京去玩。

杜剑横起初是不肯的,那赵家老爷时时刻刻想抓他的小辫子,平常便把他欺负得够苦,这番不告而别,更让赵老爷多了筹码,等到回去之时……还不知要怎么作贱他。他想到此节,哪里高兴得起来,眼神哀怨的看向自己那个口才了得的情人。

「思齐,我真的怕你爹……我现下就身上发凉,咱们还是回去吧。」

朱少侠连忙表示反对:「杜家哥哥,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已经答应的话,你怎能反悔?出来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个『信』字!」

杜剑横继续哀怨:「话是不错……可他爹……」

赵少爷转过身来回眸一笑,杜剑横登时说不下去了,只觉得魂摇魄荡,眼前大好河山竟不敌他色如春花。

「剑横,难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我为了你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好不容易才跟你一起,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我爹他也是明白了此节才极不甘心罢了。放心,日后他定会让你改口叫他做『爹』的。」

一番话把杜剑横哄得大大安心,禁不住对那一日悠然神往:「好好好……我可委实有些等不及了……」

赵少爷微笑著偎进他怀中:「那便快些帮帮小十二吧。他一日不找到他的关大少,我们便一日不得抽身,你说是不是?」

杜剑横迷迷糊糊的点头:「也对……我们找了这好几日,京城周围的市镇之中皆无他们的消息,定是他们极为小心,刻意避过了人多之处。我从前行走江湖,干的便是追猎江洋大盗换取赏金的营生,对这野外追踪之术倒也在行,你们只管信我便好。只是你们两人都娇生惯养,这追猎途中不能入住客栈,必定是餐风露宿,你们可要受苦了,若累得途中生了病可怎么是好?」

朱少侠握紧拳头、斩钉截铁的道:「我不怕!只要能找到他,问清楚那件事,我便从此死心了!」

赵少爷也轻轻摇头道:「无妨。我虽无武功,自小却极少生病的,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撑得住。」

杜剑横苦笑著点头:「那就好。我们动身吧。十二殿下,你途中须得时时留意,只要是他们经过之处,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三人之中只有你最熟悉那位关大少,你不能有丝毫松懈。」

「嗯……唉,不知他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他虽吝啬小气,到底也是个大少爷……他若在路上病了,唉……」

赵思齐与杜剑横对视一眼,都在心里叹息:「唉……果然这般认真,时时都念著那人,看这情形,就算找到了人,也未必死得了心啊!」

他们身在宫外,也料得到宫里已经翻了天,只是未曾想到太子殿下这次竟怒得痛下杀手。以皇上之仁,自然不准他随便杀人,但经过他一番密谈,一五一十讲了那关大少这些年暗地里做的可疑之事,第二日宫里就帖出皇榜,公开通缉那在逃的关天富,凡举报密告者,赏黄金千两。当然,关大少是要活的,被定下死期的,是关大少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还有若干跟他关家没有什么关系、早已出了五服的远方亲戚。

皇榜上说得明白:关天富一介草民,私藏巨财,勾结外敌,意图谋反,此谋逆大罪当诛连九族。若自首投案,可赦免他家人不死,只取他一人的脑袋,若继续潜逃拒不归案,他关家无论老小,只要在九族之内的,全部秋后斩首。

开国的先皇登基时就已废除了「诛连九族」一罪,当朝皇帝为了此案竟重开这道极不人道的大刑,京城中人人自危,都把那关大少恨得满头包,更别提那姓关的一大家子人,蹲在大牢里整日哭泣哀告,哭得累了便不住咒骂那害人性命、自己却溜得不见人影的关大少。

关大少这些日其实也不好过,他跟黄凤两人早就远离了繁华市镇,一路向著黄凤学艺的山中而行。两人不敢与人照面,连一路上换的马都是偷的,只是每次牵走别人的马之时,关大少都会留下相应的银两。这等非常时期,他连银票都不敢用了,身上带的银子虽不多,好在两人吃住俱是自己动手,那点零碎的银子倒也够花。

到最后那道皇榜帖出之日,他们已行近那座山下,其地人迹罕至,隔好几里才住那么一两户以打猎为生的人家,官家皇榜哪里贴得到。山路极陡且窄,马匹是奔不上去的,他们便把骑的马在山下放了生,然后用上自己的两条腿。

关大少虽身无武功,这些日的流浪奔波反而让他身子强健了些,爬了好几个时辰才跟著黄凤一起坐下休息。两人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过了一夜,第二日继续往上爬,越往上越是无路可走,最后还是黄凤背著他使了一阵轻功,两人才总算到达黄凤从前所住之处。

她师傅常年在外仙游,这等春光大好的季节自然不在山里,黄凤高高兴兴把师傅的居处收拾好给了关大少住,道是师傅向来不拘小节,就算日后也不会见怪,让关大少只管安心住下。

关大少起初的几日还是住得很高兴的,此处风景怡人、山青水秀,有黄凤陪在身边,也不担心什么伤人的猛兽,用来养老再好不过。可住了个十来天以后,他竟是浑身不自在起来,心中牵挂他的生意他的商铺,还有他最重要的那件事。

他每日里只能无所事事的打著那个小算盘,身上带来的也只有一本帐,算过来算过去,帐上的那些银子却是动不了半点,他终于开始长吁短叹,整日里愁眉苦脸,晚上的觉也睡不好了。

黄凤看他这般情形,也猜到他是挂心那件事,自告奋勇下山打探消息,也好联络那些各地的主事之人。他求之不得,连连道谢,黄凤却道他既已把这件事交托于她,这便也是她的事了,再无须对她说那个「谢」字。

他大是欣慰,又一次暗叹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他平生也算见过不少才华出众的名士,但无论是何出身,都免不了一点功利私心,只有黄凤妹子最合适做下一任的当家人。

他所看重的那件事,不折不扣便是他关家祖训中顶头一条,向来只被关家的当家人所知。关家富足几代,累积的巨财确实是富可敌国了,那些银子既然不在钱庄之中,自然是有个去处的。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也简单,关家祖上第一代富商原是个还俗的和尚,虽出了佛门却佛心不灭,怜悯天下穷苦百姓。他叛出佛门,破的只是一条色戒,平生最爱的便是普度众生,对身外之物本不重视,只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

行了大半生的善,他越行越欢喜,到晚年时还召集了历年来所知的数名同好,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专司情报收集和安排发放赈灾财物,其后直到本朝百年不坠,即使战乱时亦然。

之所以秘密行事,盖因那善名是不能出的,他行善已久,早发现善名一出便有好些官儿和当地名绅上门来表示嘉许,其后再捐善款,就要从他们手上代办了,而银子只要一到了那些官儿手上就会层层克扣。

这么下来,分到百姓手里的委实寥寥无几,早已脱离行善之举的本意。凡组织内的各地主事人,也都对此等情形知之甚深,因此众人并无异议,从灾情核查到善款发放俱是行事极为隐秘,多年来人手充足、井井有条,配合十分默契。

组织发展到关天富父母这一代,已是大得贯穿南北,连纵全国了,当家人自然也是越来越累。他父母全心投在这件事里,心力交瘁之下,都是早早便亡了,他还是个小小少年时,就不得不受了当家的重任,听闻此事时只有如晴天霹雳。

即要行事隐秘,又要钱银充足,事务繁多不说,还得不停赚取更多的钱银以做后备之用,他自小爱财如命也是不出奇了。他日复一日累得半死,竟没有半点时间交朋结友、附庸风雅,且以他关家财富之多,组织之大,朝廷若知晓了定会猜忌,到时还不知是个如何下场。

他遵从父母的遗愿,跟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早早的分了家,以免将来被他拖累,可若说要散了组织,他是从来也没有想过的。

天地不仁,苦的从来只有百姓,前朝也好,本朝也好,哪朝哪代皆是如此,关家世世代代聚了如此一大笔财富,若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便等同于帮了那不仁的老天一齐欺负百姓,这等事他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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