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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羁绊(41)

任有和接过盘子,幸福而尴尬地笑了,“那你打算怎麽做?”

“我会考研,家庭经济归你管,但有条件──以後所有的事情都要开诚布公。”

“没问题,不过,所有事情?”任有和不禁乍舌,“那我会请示不完……”

任有家这次没有笑,表情严肃盯著弟弟的眼睛,“我很认真,你不要玩文字游戏蒙混过关。什麽样的事情才需要两个人沟通商量,你知道的。”

任有和在哥哥的镇压之下只得顺服,换上很乖的表情点点头,“嗯,我保证。”

於是就这样,新状况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任有和把所有相对较大笔的家庭收入和支出都做了帐,还督促哥哥把所有帐号的密码牢牢记住。

那些数字让任有家非常吃惊,银行账户和各类保单的数量也远超出他的想象。弟弟把它们整理得好好地,一份一份解释给他听,还教他能够看懂操作的流程。

“未雨绸缪”,这是弟弟对他讲得最多的一个词,“哥,自从爸爸走了以後,我就想得很清楚,万一……只是以防万一,如果哪天我会发生什麽意外,必须提前把你以後的生活安排好。”

这才是一个成年人去爱的方式。弟弟的亲情和爱情并不只是玫瑰花瓣和铂金对戒,还包括这些繁琐复杂的理财账户和保单。

第84章 蓝图

任有和对未来想得很多,规划得很远,其中每一步都有哥哥的参与。

他想要在毕业之後跟哥哥一起去个没人认识他们俩的地方,他要更改姓名,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然後小本创业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自由而公开地跟哥哥共同生活。如果必要,他们也可以选择出国,去一个对同性相爱结婚比较宽容的城市,不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就为他人工作。

哥哥对他的每一步规划都不反对,只是过不去母亲那一关。两兄弟长期不婚,母亲那里要怎麽办?她已经有了一个充满谎言、毫无幸福可言的婚姻,难道还要逼她接受两个终生不婚的儿子?要去欺骗女人,对他们俩更不可能,无论道德还是感情层面都绝不接受。

任有和想到这个问题,也只能苦笑以对,必须承认即使是他也会有道德底线。自己母亲身上的悲剧,他不可能再让它降临到另一个女性身上,哥哥接受他的底线也是不去伤害别的人。

但他们终究还是会伤害到第三人──他们自己的母亲。

对她说还是不说,那是个天大的难题。虽然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应该隐瞒她一辈子。

父亲走了以後,母亲对他们的关心明显增多,每一周都会打来好几个电话,也经常给他们汇钱。

每次接完母亲的电话,任有家都会情绪低落,尤其被问到有没有交女朋友、有没有看中的对象之类。

临近暑假,母亲的电话变得更多,积极地游说兄弟俩放假後去陪陪她,情绪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两个人都察觉到这点,经过讨论和时间上的调整,打算暑假的第一个周末过去,回电话跟她确认行程的时候,她对两个儿子抛出重型炸弹,“我要离婚了。”

两兄弟都吓了一跳,尤其任有家,那一刻心脏都差点跳出胸腔,无比担心母亲已经发现丈夫的丑事。任有和比他镇定得多,立刻反问母亲,“是不是孙玉青对你不好?”

“……也不是。其实……你们来了我再细说。”母亲的语气十分复杂,任有和一时之间不能肯定是怎麽回事,只能安抚著哥哥走一步算一步。

出发前的那个晚上,任有家完全睡不著觉,翻来覆去的做噩梦,把身畔的弟弟也惊醒好几次。他不敢想象,如果真是那个男人把一切对母亲和盘托出,母亲会难过成什麽样子?搞不好这次就是逼他们回去当面对质,再来个以死相逼,那他要怎麽办才好?

放弃弟弟?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你们是亲兄弟,到哪里都不可能被接受,赶紧分手才是最好……他知道的,从第一天他就知道得很清楚,也拒绝过弟弟很久、跟自己斗争很久,而他最终的选择是接受。

他是个成年人,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已经做出了那个艰难的决定,就不能再摇摆不定。

弟弟曾经逼迫他、诱惑他,弟弟是这段关系里的主动方,他是被动而且被迫的那一方,这些都是事实,但最後的选择仍然是他自己做出,他不能让弟弟来做那个代罪者来为自己开脱。

他和弟弟在一起这件事,背叛了父母的期望,违反了法律、道德和伦理,他确实感到内疚与罪恶,但如果母亲的施压就能让他反悔,那对弟弟和他自己的感情同样是背叛。

这些天来他一直不敢面对,总想著时间还早,他们还很年轻,他们可以继续隐瞒下去……他和弟弟讨论了几乎所有的事,唯一没有达成共识的就是这个──到底要不要告诉母亲,选择在什麽时候告诉她?或者永远都不说,让她被这个秘密摒除在外,直到埋进坟墓仍然一无所知?就像他们的父亲那样?

可他们都体会到了那种遗憾,他们没有把这个最深的秘密告诉父亲,也就永远失去得到对方原谅甚至接受的可能性。他们永远得不到父亲的祝福,这就是他们为自己的选择所付出的代价之一。

然而经历这些痛苦,付出这些代价,正是他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过程。这个过程能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他们的这份爱情是真实的,真实得可以承受住这麽多自我拷问,并不是那种如同速食快餐般短暂善变、一文不值却被说成是爱的东西。

也许所有感情都一样,人只有在为之痛苦的时候,才能加倍感受到它的存在。对於这个晚上的任有家,他虽然一直没有能够入睡,但他由此付出了足够的注意力,把所有之前不敢面对和深思的问题想到通透。

第二天跟弟弟一起出发时,他的外表看起来很疲劳,但表情平稳又镇定,看著同样睡眠不足脸色苍白的弟弟,还能反过来安慰几句。

两个人一路上话都不多,任有家为了缓释这种紧张,时不时看著弟弟露出微笑。

弟弟也回以镇定的笑容,还经常伸手碰触他一下,仿佛从这种简单的肢体接触里就可以得到足够多的信心和安全感。可弟弟的眼神无助又脆弱,一接触到他就向旁边逃开,手指却紧紧抓著他的衣角不放。

任有家知道弟弟的不安,也知道弟弟在乎的不是被他人阻碍,也不可能因为任何禁忌向後退缩,弟弟的全部担忧都只在他。这真是有些微妙……此刻的他从弟弟不安的程度完全地信任了对方,他觉得已经可以确定在这段感情的取舍中,弟弟无论如何都不会先舍弃他。

从弟弟太过在乎而不再逼迫他,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天开始,他才是这段感情真正的掌控者,他们之间由他来决定要不要继续,也可以由他做出彻底的结束。弟弟用交出感情控制权的方式来给他安全感,所以他不再那麽害怕,慢慢接受了对方,但他一直没有给过弟弟同等的东西,他总是让弟弟处在一种随时都可能失去他的危机感中。

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他下意识的主动进攻?

第85-86章 了断

当两兄弟一起坐在母亲面前,任有和已经从母亲的表情里看出他们多虑了。

母亲打扮得很年轻很漂亮,语气轻快、眼神鲜活,显然不是一副遭到打击的样子。

她把两个儿子接到新租的房子里,虽然地方很小,却收拾得干净整齐。

刚一开口,她就有点脸红,紧张得连连看向两个儿子,还露出那种非常少女的神情,欲言又止、拐弯抹角地提到另一个男人。

任有和松了好大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对於母亲的决定举起双手给予百分百的支持,“妈,只要你开心就好,我跟哥哥绝对不会干涉!”

母亲也吁出一口长气,带著期待和不安看向大儿子,“有家,你呢?你反对妈妈离婚吗?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那麽闹腾,那个……他比我小了好几岁呢。”

任有家被母亲渴切的眼神震惊了,原来她是这麽在乎他们的看法,就跟此前时刻都担心母亲会为他们生气的自己一样。

他握住母亲的手,给出一个充满抚慰的微笑,“我不反对。就像有和说的,那是你自己的婚姻,你自己开心就好,我们不会干涉,只会祝福。你跟我们说说,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母亲受宠若惊地笑了起来,似乎完全没想到两个儿子会这麽好说话,“你们真的不介意?我还以为你们肯定会不高兴……我这都要离第二次了,别人的闲话可够你们去听的。”

任有和赶紧表态,“没事,闲话而已,别人爱说就去说,日子是自己过的。不过你自己要看准对象,别找个比前面更差的就好。”

任有家比较关心那个男人的反应,试探著问母亲,“那……孙叔叔同意离婚?他没有说什麽吧?”

母亲点点头,感激地提起那个名字,“玉青很通情达理,我一说他就同意了,还让我不用觉得抱歉,是他对不起我。其实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当初结婚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不会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