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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效应(18)

方焱是个很开朗的人,而且活泼又爱笑,像个半大的孩子,这多少能抚慰他内心深处的失落和阴郁。还有那些藏品的秘密,他也可以跟对方说起,但他没有提前让对方看到实物,以免发生苗柯的那种情况。

他不介意让方焱拿走那些宝贝,却害怕对方会忍不住使用某个物品,破坏眼前勉强算得上圆满的一切。连苗柯都抵挡不住那些宝贝的诱惑,他对人性其实已经彻底失望,只不过想让那段友情有始有终。一定要圆满地完成这场婚礼,也成为他的一个执念。

苗柯才是最高兴的那个人,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但他对温骏冬充满感激和愧疚,几乎无法再单独相处。当然,有温凝雪在身边,他和温骏冬之间的尴尬不算明显,可是偶尔的对视之间,他们两个人都能看穿对方真实的心情。

骏冬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只是成全他不惜以友情为代价也要拼命达成的心愿。骏冬确实好酒贪杯,但很确定从没向别的人吐露过那些秘密。他是骏冬唯一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而他在对方最信赖他的晚上背叛了这份友情。

他们再也无法真正亲密,他会如愿以偿,成为凝雪的合法丈夫,然而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他不能再用一次后悔药,他必须亲手选择自己所得到和失去的,哪怕这个选择的权利也是骏冬给他的。

在这个城市,温家嫁女也算万众瞩目的盛事,常年在外旅行的温家父母却没有回家,只从异国寄来了贵重的礼物。对自己任性的父母,一对儿女简直无话可说,只能在视讯电话里笑着接受他们的祝福。

前来观礼的宾客很多,挤满了整个教堂,方焱和卓士奇也早早换好礼服,坐在前排的位置。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方焱是真心实意把温骏冬认作好友,连带苗柯和温凝雪也在他心里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看着一对新人互换戒指时的深情凝视,他感动得握紧了身边人的手指,卓士奇却微微偏头看着他脸上向往的神色,心情十分复杂。

温骏冬站在新人身旁默然不语,他总算亲手把姐姐交给了苗柯,这对壁人应该就像童话故事里所说的,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苗柯挽着温凝雪缓缓走向前方,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温骏冬,对方轻举起一只手,向他做了个道别的手势,他的眼里突然有了湿意。但他还是点了个头,回以了然和感激的微笑,再心满意足地继续挽着他的新娘走向美满的未来。

然而这条路走到一半,温凝雪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一种难以解释的冲动迫使她扬起脖子看向头顶,前行的脚步也随之停顿。苗柯对她突来的动作感到好奇,于是跟着她一起向上看去,这才发现头顶的吊灯正在诡异的摇曳。

温凝雪出神地盯着那顶吊灯,恍惚间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这个场景早已在什么时候亲身经历过,可就是想不起来。某个呼之欲出又至关重要的画面,偏偏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这让她忘却了其他一切事情,只顾盯着那顶吊灯寸步不移。

所有的旁观者都发现了眼前的异常,温骏冬已经出声叫着两人的名字,方焱也卓士奇也起身一齐冲向这边,因为那顶吊灯摇晃得相当厉害,整块天花板都随之咿呀作响。

苗柯也跟温凝雪一样,外界的呼喊声一点也入不了心,他愣愣地看着那顶吊灯,直到它轰然一声向下掉落。似乎带着某种深刻的记忆一般,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他猛然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温凝雪。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体感受到巨大的冲击,整个人被那个庞然大物砸倒在地面。

并没有明显的疼痛感,他却无法正常的呼吸,但还是努力睁着眼想要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他听到了温凝雪的尖叫声,还有温骏冬重复叫着他名字的声音,感觉都是这么的熟悉……

他再一次看向了天花板,那里断开的接缝处裂开一个大洞,连这个场景也是无比熟悉。他甚至能够预测,温凝雪即将在旁人的帮助下移开那顶吊灯,然后绝望地哭泣着扑倒在他胸前。

原来……是这样,他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凝雪果然扑倒在了他的胸前,哭叫着让他振作一点。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要安慰和说服对方,不要哭泣,这是我自己求来的结局。

他终于模模糊糊地想通了,凝雪为什么会嫁给别人,没有任何能站住脚的理由,绝情又狠心得根本不像她。仅仅因为一次吵架?或者因为他的冷落?不……那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更加重要的理由。

他挣扎着靠近凝雪,在对方耳边留下最后的遗言,“不要……再……”

可此时的凝雪已经歇斯底里,抱住他的身体死命摇晃,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血液从嘴里大量涌出,那句话终究没能说完,就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第1章 天书—10宿命之圈

乐极生悲的婚礼只能半途而废,新郎在救护车赶到之前就中止了呼吸。宾客们震惊哗然,新娘当场哭到晕厥,新郎的父母也呼天抢地,只有新娘的弟弟尚算冷静,毫无失态地处理着大小事宜。

新郎还是被送到了医院,在那里才被宣告抢救无效确认死亡,守在门外的亲属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温骏冬却紧靠着身后的墙慢慢坐了下去。

方焱和卓士奇跟着来了医院,他们也对这场突来的意外无能为力。方焱守在温骏冬身边重复着笨拙的安慰,却被对方迁怒似的低吼了一句“走开”。

吼出这句语气失常的话,温骏冬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对不起,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我想安静一下。”

卓士奇挽住方焱,伸出手指给他擦掉冒出眼眶的泪珠,同时对温骏冬释然地点点头,“请节哀,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必须学着面对和接受,干脆发泄出来要好得多。”

温骏冬茫然看着他,用力摇了一下头,“我现在……还不能,我要劝她回家休息。”

说到这里,温骏冬感觉好受一点了,于是站起来拉过哭泣的温凝雪,“我们先回家,明天再来,我们要留一点时间给伯父伯母。”

温凝雪大声哭叫着不肯就范,对弟弟一阵拳打脚踢,这样激烈的发泄之后,她终于趋于平静,擦着眼泪对他点了个头,“好,我们回家,明天再来接他。”

一行四人离开了医院,把突逝的亡者留给他的父母和一众亲属。葬礼将由温家来办,在医院里就已经达成协议,所以这个晚上他们不再留下,与那群同样是至亲的人抢夺亡者身边的位置。

方焱总想去安慰那对姐弟,可卓士奇把他拉得远远地,“我知道你也很伤心,你已经对他们投入了感情……但你毕竟只是个外人,他们在这种时候并不会太欢迎你。”

“那我们要走吗?明天再过来?”方焱情绪低落地望向那对拥抱在一起的姐弟,“温凝雪那么伤心,我有点担心她会做傻事。”

“那我们今晚不走,一有异动就帮忙。”卓士奇异常温柔地抱住他,“我今晚跟你住,你这几天睡在他家的客房吧?”

“嗯……但我们今天还留下来,会不会很讨厌?”方焱还是很纠结,也许自己对于温家姐弟来说从来都很碍眼。

“不会,我们不主动去打扰他们就行了。”卓士奇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客房在哪?你带我去。”

“哦……”方焱不放心地回望几眼,被卓士奇牵着手拉出了门,相互慰藉着的那对姐弟也没有注意他们这一边。

两个人各有各的伤心,只能依靠紧紧的拥抱来缓解彼此的悲凉,温骏冬轻声问姐姐,“我做点吃的给你?”

温凝雪木然摇头,僵了半晌才颤抖着问,“有酒吗?”

温骏冬想了想,默默起身拿来了一对酒杯和一大瓶入口很辣的白酒,开始与姐姐无声对酌。

辛辣的刺激让他们一齐流泪,把心底压抑的悲哀逐渐以酒意蒸发,温凝雪的眼光变得朦胧,对着弟弟说起不可思议的胡话。

“我知道的……那个时候。死的本来应该是我,但我知道他会救我。我只是很伤心,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我知道死的那个不会是我……为什么呢?骏冬?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伤心过了。”

温骏冬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辣酒,泪水终于畅快奔流,“是我害了他。教堂本来还在修葺,是我催他们快点完工……当初也是我告诉他不应该知道的事,因此今天才遭到报应。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我?”

温凝雪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激愤地看向他,“不,哪有这么多的意外?他是被别人害的!那个姓方的,还有那个姓卓的!他们不是黑社会吗?一定是他们害他的!我要去找他们报仇!”

她说着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辨方向地往前冲,温骏冬只得用力拉住她,“无凭无据的,你不要这样!他们没有必要害他,他们找的不是他,是我!”

温凝雪如遭电击地转过头来,“你知道内情?你瞒我?你跟他都在骗我?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

“……你先坐下。”温骏冬强行把她摁在椅子上坐好,蹲在她面前凝视她的眼睛。事到如今,他是瞒不过去了,也不忍心再瞒下去,他讲出了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