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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129)

  韩氏顾不得想太深奥太复杂的东西,弦合说的话暗含的警告她也全然听不进去,只知道她肯放了她们母女,若不是碍于辈分,她当真是要跪下给她磕一两个响头了。

  秦妈妈亲自送韩氏母女出去,几乎与她前后接踵,江叡披着一身晚霜寒凉匆匆回来,见弦合独自站在窗前,夕阳光泽投落到她身上,在熏绣锦衣袖边勾勒出斑斓的轮廓。她望着窗外暮色远景,像是在出神,而眉宇间蹙起数道纹络,又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江叡从身后抱住她,只觉怀中的她微颤了颤,凛然生出警惕,抬眼看清楚他的眉目后才软了身体,就势倚靠在他怀里。

  “临羡,你让大伯父率军救援靖州,怕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江叡低头看她,箍在她腰上的手用力,填满了两人之间尚余的缝隙,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他问:“出什么事了?”

  弦合将家中一切事由简要说给了江叡听,独独隐去了关于兄长身世的那一节,将所生变故归咎于父亲宠妾灭妻所致。

  江叡脸色沉暗,牙咬切齿道:“千防万防,齐家总是让我防不胜防。”他眼底的怒气落下,转而浮上忧虑:“阵前换将乃是兵家大忌。”

  “也正因如此我才迟迟没有去找你。”

  弦合看着窗外天光垂暗下枝桠横斜的桂花,眼底的光芒似是被秋意萧索所打散,淡抹到生出些许凛冽狠意。

  视线如刃,嗓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阴凉透骨:“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妥当的。”

  她挣开江叡,道:“我再回家一趟。”

  江叡担忧地上前一步,“你想干什么?”

  弦合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我有分寸。此事是家中内乱,断不该因此而误了战事大局。”说完,抱起大氅,唤了落盏和秦妈妈跟着,匆匆出门。

  江叡站在原地,看着她风影摇曳下疾疾远去的背影,沉默了好半天,突然冷哼一声:“家中内乱?那唯独我是外人吗?”

  *

  韩氏自与梦合安然回来,耳边便一直不得清静。楚二娘总要抓着她问婉合和思淮如何,韩氏如何知道?只有傻傻愣愣地由着她盘问,全然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一来二去,楚二娘没了耐心,脸色也开始不好看。

  她身边侍女嘀嘀咕咕,只道同样被接进魏侯府,怎么单单她的女儿被放了出来,咱们家的姑娘和公子就被困在里面,莫不是大夫人进了府只顾着替自己女儿求情……

  楚二娘那些曲折弯绕的心机城府本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而生,此刻失了主心骨,方寸大乱,也顾不上场面的敷衍,当即甩了脸子给韩氏看。

  韩氏本没有放在心里,都是为人母,自己孩子吉凶难料,自然会有些脾气。可到了晚膳时分,迟迟没有人来请,她遣人去问了问,侍婢吃了一肚子气抹着眼泪回来,只道去冷灶上寻些剩饭吧,这家里没有咱们吃的了。

  她这才怒从心来。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家自己生出来的事端,她和梦合本就是被殃及的无辜池鱼,如今她们有幸安然无恙倒好像碍着谁、对不起谁了似的。

  她陡然想起弦合对她说的话——‘看看你和梦合安然无恙后,楚二娘是何种嘴脸吧’。

  弦合对自己家人的自私寡凉还真是了解至极。

  想来也是讽刺,被算计的弦合没有为难过她,反倒是自己一直帮衬着的所谓家人掉过头来给自己脸子看,这还没袭爵呢,本性就全然露出来了,若是真让她得了势,那当真是要头上长犄角,门缝里看人了。

  越想越气,晚饭也没吃,在堂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侍女进来禀,说是君夫人去而复返,正和将军在前堂说话,远远听着似是起了些冲突,语气很是不善。

  韩氏转了转眼珠,嘱咐梦合在闺房里待着,不许出来,自己领着人往前堂去了。

  檐下稀稀疏疏的滴着霜珠,风细细凉凉,和着蝉吟败叶,轻轻迢迢的吹过来,掀动裙袂飞扬。

  里面人的声音便如水滴蛩响,字句轻俏地传出来。

  “齐家是什么人,他们会这般好心无条件地帮助父亲吗?你们顺着铺下的梯子走,就是交了把柄在他们手上,将来朝堂疆场就要受他们摆布而毫无还手之力。”弦合的声音清脆且条理明晰,连缀成章落颇有些铮铮然寸步不退的架势。

  余文翦也很强势:“那也总比让外人谋夺了我的勋爵来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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