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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159)

  只是他手底下那些部曲实在叨扰得厉害,江叡在论功封赏上薄待了他,自然也薄待了他手底下的部曲,多有抱怨,话里话外求他替他们做主。

  如何做主?难不成要他到议事殿上指着江叡的鼻子骂一顿吗?

  他唯有对外称病,堵一堵那些部曲的嘴。

  但这话听在江叡耳朵里像极了虚伪之词,他也不点破,只阴阳怪气道:“下次身体再不适别遮着掩着,说一声,我派医官去给你看看,这么不声不响的,让人还以为你是装病。”

  余思远白了他一眼,见弦合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色,方才不跟他一般见识。

  只是见他摸着弦合的肚子一脸的温存,甚是不爽,想了想,换了副恭敬面孔,愧疚道:“我今日前来是来向君侯请罪的,您交托给我的公务实在难以完成。”

  江叡直觉他没有好话,也不问,只神色沉冷地盯着他看。

  余思远笑道:“前些日子君侯让我替他寻十几个美妾要纳入房中,还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实在有些难度,我没办成,还请君侯责罚。”

  话音落地,弦合将江叡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拿开,往旁边挪了挪,锐利冰凉地盯着他。

  江叡干咳一声,忙道:“你别听他胡说……”

  “这怎么是胡说?”余思远一脸的无辜澄澈:“当时君侯说这话时顾大将军也在,他可是人证。”长舒了一口气,他语意幽深地说:“顾大将军可是老实人,妹妹要是不信,把他叫来问问,起先可能不敢说实话,但问着问着,这实话也就问出来了。”

  江叡觑着弦合神情,忙道:“不是,你想想那时候我们刚吵了架,我是为了让你多关心我,多注意我,我才故意找伯瑱说这样的话。我要真是有外心,何必找他,找个心腹去办,保证等人进了门你才知道。我找了伯瑱,伯瑱怎么可能去给我办这样的事,他多半是会跟你说,到时候你不就能多在意,紧张我一些了。”

  弦合脸色缓和了许多,但眼中仍是满满的疏离警惕。

  余思远大笑:“君侯可真是深谋远虑,我现在顺了您的意了,我没去办,也跟我妹妹说了,我这差事办的好吧。”说完,站起身来,鞠了一礼,幸灾乐祸的模样。

  江叡瞥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余思远丝毫不惧,挑衅似得回望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弦合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朝在檐下侍立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紧跟着余思远出去。

  江叡扣住弦合的手腕,堆起一个堪称谄媚的笑:“你别听他的,他这是携怨报复,我绝无二心,真的。”

  弦合冷淡地睨了他一眼,幽幽凉凉的模样,缄然不语。

  江叡愈发慌乱,围着她各种赌咒发誓,一边暗恨余思远手段太毒辣,一边怪自己太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赔了半天的罪,还是被撵了出来,弦合美其名曰,自己有孕在身,情绪不稳,实在不能见让自己心里发堵的人。

  江叡被落盏那死丫头半是劝半是推,趔趄着出了来,恨恨地咬了咬牙,往前院去了。

  到了夜间跟着余思远的侍女回来了,附在弦合耳边低语了一番,她当即将手中的燕窝盅瓷摔了。

  雪瓷剔透,碎成几瓣,浸在尚未饮尽的汤汤水水里,落在青石板上尤为亮眼。

  秦妈妈听得声响过来,正要相劝,听弦合干脆道:“明天随我出一趟门。”

  初春之际,落雪有消融之势,岩墙上的紫藤亦冒出了新芽,随着藤条点缀在冰冷的墙上。这幽僻的小筑便有这么一墙的紫藤,弦合只带了秦妈妈和昨日跟踪过余思远的侍女阿香,由着阿香指路,找到了这里。

  她让阿香叫开了门,亮出了魏侯府的令牌,便没有人敢拦。

  站在院中见门房一溜烟地蹿了出去,应是去报信了,这样也好,倒省得自己费劲了。

  弦合疾步去了后院,见一女子穿了件绯红的绣襦裙,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正在芙蕖前发愣。

  发髻松松垂着,半遮掩着珍珠耳铛,颇有些美人朦胧的幽媚。

  听得响声,她转过头来,望着来人,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

  不光是她,秦妈妈和阿香皆抽了口冷气,不可置信地在她和弦合之间逡巡,半晌,秦妈妈念叨:“大公子太胡闹了,太胡闹了!”

  绣帷高高悬起,轩窗半开,透进些早春的清寒,侍女进来递茶盘,将瓷瓯放下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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