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山河可鉴(165)

  余思远定定地看着她,门大开,夜雾凛寒,与屋中的烛光相交,明暗之际,越发显得她面容疏淡。

  弦合抚着肚子随侍从出门,单薄的身影漫入弥天大雾中,余思远凝着她的背影,半天没有动作,手中的毫笔蘸饱了墨,却迟迟没有落到纸笺上,一滴两滴,墨汁晕开。

  江叡亦是彻夜未眠。

  他们一行人,包括新婚的顾宗越和延乐都回了侯府,延乐乍一听说了此事,知道自己女儿的秉性,觉得人家没有冤她。

  可想到这一次不是乡间卑贱老农的孙女,而是陵州太守的长子,是堂堂君夫人的侄子,不禁害怕,唯有护着自己女儿。

  有裴夫人和延乐明着护,江砚道和顾宗越暗里护,江叡自然是问不出什么。眼瞧着更漏里流沙陷落,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气上心头,硬将这一家子人全赶了出去,独留织絮在。他掰着织絮的肩膀,严声厉色,没多久就审出了底。

  他闭了闭眼,怒气翻涌,看着被吓得瑟瑟缩缩的织絮,冷声道:“人命关天,你知不知道?”

  织絮愣愣地看他,冷不防一声嚎,又哭了起来。

  他知跟她也说不清道理,怕母亲和姐姐过于袒护将她藏起来这事就没法收场了,吩咐下去,先让她暂居熙悦居,严加看管,不准离开。

  真正能回后院安歇已是日出时分,薄曦透亮,将一身疲乏喂得更加沉重。

  他穿着一身参加喜宴的隆重冕服坐在榻上,深黑锦缎底色之上金线麒麟浮跃于云端,层层累叠于脚边。

  门被推开,弦合亦是一身疲色地进来,看了江叡一眼,默默坐到他身侧,抚着肚子躺下。

  弦合闭上眼,叹道:“实话跟你说,这事没那么容易平。如圭现下还高烧不退,徘徊在鬼门关没回来,我已让哥哥书信一封告知靖州那边。”

  她睁开眼,见江叡垂眸凝睇她,无奈道:“并非哥哥得理不饶人,而是……若是他的亲生儿子,倒还好说些,偏偏不是,养着别人的孩子本就要多在意些瓜田李下之事,他若是轻易饶了织絮,我余家宗族就不会轻饶了他。”

  江叡将视线移到一边,声色莫辨地说:“我也并不是要袒护织絮,今时不同往日,姐姐嫁进了顾家,我昨夜试探了顾宗越,他态度坚决定要保下织絮。我可以处置她,但这样一来顾余两家就会结下梁子。”

  弦合霍的坐起来,望着他道:“我倒听不明白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秉公办理,顾家凭什么要来寻我们的事?”

  江叡凝着她看了一会儿,道:“可这是家事,家事不能完全用律法来解决。里面牵扯的太多,母亲和姐姐都那么疼爱织絮……”他觑看着弦合的脸色,止了声音,道:“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出头,你在这侯府深院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得罪了母亲和姐姐,她们可不会跟你将律法道理。”

  弦合抱着肚子,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陡然喊出来:“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若是易地而处,如圭伤了织絮,你会跟我说这么多大道理吗?如今你怕处置了织絮令顾家不快,那么你之前扶植顾家打压哥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令我们不快?”

  江叡握了握拳,站起身来,甩下衣袖,提高了声调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心!”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声音放平缓:“余家宗族不会放过伯瑱,你以为这文武部曲就会放过我了吗?一个顾宗越微不足道,可你别忘了,他是上将军的儿子,上将军乃是魏地武臣之首,若是这样闹下去,顾宗越将顾长安搬了出来,我该怎么办?是驳了他所请让君臣之间生隙,还是屈从于他所请告诉天下,我所治下世族仍有特权?”

  自重生以来他的心病便是以袁齐两家为首的世族,前世被挟制的太厉害,今生便日思夜想地要挣脱挟制,所有布局筹谋皆绕此而行,为什么弦合能体谅余思远的难处,却不能体谅他的?

  许是压抑的太厉害,他一股脑全冲着弦合倒了出来:“我是打压了伯瑱,可我在打压他之前给了他多少?陵州太守……你知不知道当年陈豫随我父侯出征,几乎是家里男丁全都战死了才换来一个陵州太守的官衔。我问你,他只能被优待却受不得委屈吗?他这样的性子难道不该磨砺吗?你以为我愿意一边费心打磨他,一边看你们的脸色?可他这样的性子,如果不磨将来如何委以重任?我能倚重信赖他吗?”

上一篇:穿越之村里村外 下一篇:冷月弦歌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