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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167)

  余思远深吸了口气,温声道:“伯父勿要动怒,伯瑱心中自有主张,不会轻纵了谁。只是现在如圭情况不明,就算是要处置也是师出无名啊。”

  余文敬怒火中烧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出了太守府,本是满腔不忿,可陵州天地茫茫,却也不知该去何处讨这一份公道。只觉茫然无助。

  正彷徨时,自杨柳细腰枝后绕出来一人,白玉束冠,俊秀倜傥,腰间别一支冰骨折扇,很有些闲洒惬意之姿。

  余文敬只觉得面熟,那人笑道:“余大将军贵人忘事,这么快便不认得在下了?”

  他思忖片刻,道:“齐协公子……”

  *

  文寅之自幽平坊打听到有一郎中身怀绝技,能治疑难杂症,迅疾将他请来,余思远和韩莹以上宾之礼待,由他治了半日,如圭的高烧果然退了。

  只是人还是迷寐不醒,还要暂观后效。

  深夜,余思远刚替守在榻前的韩莹盖了一方薄毯,自己正要在席案前打个盹,下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双膝跪地,大叫:“不好了,太守。”

  这一嚷,将昏昏欲睡的韩莹也嚷了起来,她忙靠过来。

  那人道:“余大将军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裴夫人在千岩府装病,故意支走了君侯,顾家人联合延乐夫人将织絮姑娘偷了出来,要连夜送出城。他孤身一人前去阻拦,却反遭顾家扣押……”

  他一手狠拍在案几上,当下提了剑就要出去。

  韩莹拦住他,顾虑道:“要不要跟弦合商量商量?”

  余思远沉声道:“弦合怀着身孕,不能再因为这样的事叨扰她。”说罢,径直走到院中,大喊:“传令下去,紧守城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城,特别是顾家的人。”

  副将匆匆赶至,余思远忖度了片刻,道:“天亮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命令,城门也不能开。”

  副将一个激灵,试探着问:“敢问太守,可有君侯御令?”

  余思远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溢出些许冷光,副将大骇,忙跪地:“太守,没有君侯御令,擅自关闭城门,这可是大罪。”

  他面容沉逸,缓慢道:“照我说的去做,有什么罪责我一力承担。”

  从四面涌来的军士打着火杖照明,院落间顷刻犹如白昼,余思远下令:“点四百精锐,随我去顾府。”

  这一夜江叡总是没有睡安稳,先是从千岩府回来发现织絮被偷走了,他一壁部署将她追回来,一壁又得嘱咐侍从瞒着弦合。回了后院,弦合又因为他关着她不许出门而闹了好一通别扭,他温言劝慰,好容易才将弦合哄睡了,已是疲乏至极,沾上枕席反而没有了睡意。

  日出薄雾,散淡地透进来。而屋中却是彻夜长明的烛火。

  烛光幽昧,撩出一片星霜,静如冰水,洒在地上。

  门外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叡警惕地起身,侍从徘徊在帐外,颤着声音道:“君侯,余太守率府军擅闯上将军府,双方厮打,被巡城军拦住,现将他们押到了议事殿,听候君侯发落。”

  江叡脸色大变,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榻内侧,弦合果然坐起了身,惊惶地看着帐外,蓦得,捂住了肚子,惨叫出声。

  江叡忙大喊着叫医官,扶着她的腰,竭力安慰:“弦合,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乱想,孩子要紧……”

  她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浑身颤抖,孱弱无力地抓住江叡的胳膊:“临羡,你答应我,不能……不能处置哥哥,他这么做定是有缘由的。”

  医官急匆匆赶至,弦合却抓着江叡的衣袖不放,江叡道:“好,我答应你。”

  晨起惊梦,所幸有惊无险,医官开了安神的药,再三嘱咐不能受惊吓后便随着落盏和秦妈妈下去煎药。

  江叡一直等着弦合睡了,才更衣去议事殿。

  顾宗越和余思远脸上都挂了彩,衣衫撕裂了几处,狼狈地挂在身上。

  江叡冷眼看了他们许久,蓦得,将一方端砚狠狠地掷到了他们面前的地上,裂声如惊弦,碎成粉屑,有几块迸溅起来刺到了他们的脸上。

  顾宗越和余思远皆铮铮铁骨,不闪不避。

  江叡冷声道:“一个太常府长君,一个陵州太守,可真是有本事,关起门来打自己人。”

  两人咬了咬牙,都不说话。

  跪在最末的余文敬爬到前面,愤声道:“君侯明鉴,实是顾家欺人太甚,如圭尚在昏迷中,他们竟要将祸首偷运出陵州,老臣心焦,才夜闯上将军府,他们以多欺少反将老臣扣下,多亏了伯瑱……多亏余太守相救,才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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