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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19)

  说完,却不上前,只轻轻邈邈地看向余文翦。

  余文翦会意,忙招手吩咐:“都出去候着。”

  弦合跟姝合也要退出去,余思远瞥见江叡在向自己使眼色,抬手拽住弦合,道:“我口里干,劳烦妹妹给我倒杯水吧。”

  其余人顷刻间便鱼贯而出,房中只剩下弦合、余思远和江叡三人,弦合怔了怔,默不作声地去窗前拿铜吊子倒了杯温水。

  她将余思远扶起来,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半杯,将茶瓯搁下,就要退出去。走到一半,被江叡挡住了去路。

  弦合不抬头,绕开他,江叡复又挡住,再绕,他再挡。榻上的余思远压着嗓子道:“里面有个小书房,你们进去将话说明白了,别在人跟前飞眼风,三公子是无所谓,我这妹妹可还得嫁人呢。”

  弦合本来不想跟江叡独处,却听余思远这样说,默了默,转身往书房去,江叡跟在她身后。

  书房狭窄逼仄,只在墙顶开了个小窗,墨香缭绕散不尽,混浊着炭火气一齐袭来。

  弦合仍旧不看他,只将视线垂于案桌上,道:“何事?”

  江叡:“你为什么躲着我?”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落地。

  弦合一怔,勾唇笑道:“我没有躲着三公子,我们本就地位悬殊,不该有什么交集的。”

  第8章

  江叡心一沉,正面凝视着弦合,道:“看着我说。”

  弦合的手心里起了层薄汗,黏濡濡的,让她心里也好似揣了只兔子,惴惴不安。硬着头皮抬起头正视他,看着那如画的眉目,突然有一丝丝的释怀。

  她平静道:“过去都是弦合不懂事,痴缠着三公子,让您心烦了,您就看在弦合年少的份上,不要与我计较了。”

  江叡轻笑了几声:“年少不懂事?”

  弦合坦然地回望他:“对,是年少不懂事。”

  江叡的视线带着探究一寸寸自她的脸上滑过,回顾曾经年少过的他们,弦合那般热情明媚,有她在的地方,会令所有名门闺秀都黯然失色。

  那时他在燕邸商讨与山越人的战事,已是春意初染的时节,墙上攀了细细碎碎的紫藤花,繁茂而鲜妍。

  他想到一处关隘,地形易守难攻,很是头疼,拿着堪舆图走到墙下,几片碎花落于图上,他轻轻拂开,头顶传来娇俏响亮的声音。

  “临羡哥哥。”

  高高的垣墙上冒出一个头,弦合梳着鬟髻,簪着芙蓉花,正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他将堪舆图拿开,皱起眉:“这么高,摔下来可怎么办,快下来。”

  弦合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果真将头缩回去,却听外面砰一声,极闷顿的声响,紧接着是她哀声嚎叫。

  像是摔下去了。

  江叡忙将堪舆图扔到一边,飞身攀上墙垣,手支着墙顶向下看,嗓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关切:“弦合……”一低头,见她稳稳当当地站在下面,柳荫花影镀上她俏丽的面颊,正狡黠地仰头看他:“临羡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的。”

  江叡两颊微热,像是因为被捉弄而恼怒,又像是被戳破了心思而窘迫。

  他那时根本未意识到,这个会令向来持重冷淡的他脸红、动怒的女子,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等到他明白了,她的身边已有了一个温雅体贴的卫鲮。

  就算后来他成了魏王、皇帝,将府邸的垣墙修得再低,终日徘徊于墙下,也看不见那飞扬灵动的少女鬼鬼祟祟地从墙顶探出头,叫他一声临羡哥哥。

  江叡强迫自己把思绪从那些泛着旧日绮丽色泽的回忆里收回来,刻意忽略弦合的决绝冷漠,道:“你说你缠着我是因为年少不懂事,难道在你的心里,恋慕一个人便是这样随意的事吗?”

  弦合语调平和:“当然不是。可既然身为女子,就该守女子该守的规矩体统,过去是弦合太糊涂了,姻缘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轮不到自己做主,更不该心存贪念,妄想攀附高门。”

  她想起前世在喜欢江叡这条路上所经历的种种羞辱与磋磨,恬静地微笑开来:“我父亲只是个低品阶的将军,连想与太守府结亲都要被人家看不起,更何况堂堂的魏侯府,您是魏侯长子,地位尊崇,不是我能肖想的。”

  江叡目光幽沉,好似落在地上,又好似散作浮絮,找不到聚点。他倏然抬头,道:“若我说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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