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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200)

  “怎么了?”他微屈了膝盖,与弦合平视。

  弦合默了默,说:“母亲给我来家信了。”她顿了顿,见江叡神情专注地等着下面的话,心情稍有舒缓,慢慢地说:“她说她很好,家中比从前和乐了许多,大伯父和父亲还有二娘都托她向我问好。”

  江叡心思转了转,自他登基后将弦合的母族封了个遍,可他们一口咬定在靖州住惯了,不肯上京。他捉摸着这八成是余思远的杰作,余思远深知他忌惮外戚之祸,不光自己不想给他添堵,还约束着全家不许上京来凭荫封耀武扬威。

  其实这样也好,他知道弦合与家人的关系并算不上亲密,这样千里之隔,反倒还能生出些念想。

  他仔细觑看弦合的脸色,笑问:“你是不是想家了?”见弦合缄默不语,道:“那你准备准备,我陪你回去一趟。”

  弦合睁大了眼睛,为他言语中的轻巧而诧。

  如今的他,也能说走就走吗?

  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嘀咕,江叡笑道:“我们微服而去,只带随行护卫,连敏敏也不带,去去就回,大约不会耽搁什么。”

  弦合一怔,心中涌上欣喜,眉眼弯弯,娇颜转阴为霁。

  ……

  江叡说一不二,果真和弦合化妆成了寻常商贾夫妻,一路北上,走了两日陆路,便到了靖州。

  本打算先去永安公府看余思远的,可走着走着却去了大将军府。

  弦合幼时在靖州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很是熟悉。她顺着宅院的壁墙绕了一圈,墙漆斑驳,暗生苔藓,全然不像小时看过的那般恢宏壮丽。

  她冲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江叡笑道:“这么长时间,我精心算计,好像每一步路都走的很稳当,我如了自己的心愿,保住了哥哥的命,也给自己挣得了一个圆满,可是临羡,我却觉得如今这个我并不是最好的我。”

  她微仰了头,沿壁高高耸着,糊着尘泥旧瓦,她微眯了眼,好像穿越尘光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儿,眉眼飞扬,笑得没心没肺,趴在墙头看街上人流穿动。

  不受规矩束缚,没有婉转算计,一双美眸清澈见底,想笑便笑,想哭便哭。

  江叡走到她身侧,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目光微邈,好像在设想幼时的她该是什么样子。

  “最好的我留在了前世,那个心底无尘,敢爱敢恨的弦合才是最好的。纵然她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亲人,可是……谁也没规定最强大的,最聪明的就是最好的。”

  江叡笑了,抬手搂住她,“弦合,我至今都记得我们在燕邸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你说你一定是在哪里见过我……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儿,什么话都敢说,可偏偏眼睛清澈得很,好像都是别人小人之心,你是真真的坦荡至极。”

  弦合梗了脖子,理直气壮道:“我本来就坦荡啊,就是说了句在哪里见过你,并没有别的意思,是你绮念遐思太多,还一直记到现在。”

  江叡被她一噎,心里不忿地说,那你后来对我的围追堵截又算什么?可看着她的眉眼,却又反驳不出来,终究化作一缕温和的笑,纵容似的说:“好,你坦荡,是我绮念遐思太多。”

  弦合瞥了他一眼,以一种‘本来就是’的嚣张神情转而往前门走,衫袖被她甩得潇洒,行姿甚是飘逸。

  江叡眼中含笑,如最尽忠职守的护卫一般默默跟在她身后。

  还未进门,弦合就被一人撞到了一边,她踉跄着后退,江叡忙上前去扶,隐在丛林暗翳里的禁卫蠢蠢欲动,将要拔剑上前,被江叡横扫了一眼,又缩头隐了回去。

  弦合将将站稳,见撞她的是个生面孔,头扎布巾,粗衣短打,是个小厮打扮。

  他挠了挠头:“这位夫人,实在对不住,我出门急,没注意看路。”

  弦合刚要问他出去干什么,府里骤然传出一声怒吼。

  “余思远,你又偷喝酒!我说了多少次了,孩子们一天天的大了,你得有个当爹的样子,不能整日贪杯……”

  小厮忙道:“坏了,来不及了。”

  弦合听得好笑,问:“什么来不及了?”

  小厮懊恼道:“国公偷喝了酒,怕被夫人发现让我出去买一壶新的顶上,谁知酒没买来还是被夫人发现了。”

  弦合噗嗤一声笑出来,府里的官司似是愈演愈烈,余思远起先还把‘夫纲’搬出来还几句嘴,不多时便在韩莹猛烈的攻势下缴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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