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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3)

  她梳妆打扮,用螺子黛将一双弯眉描了擦,擦了描,才终于满意。

  她斟了两杯酒,鼎盏上浮雕着祥云仙芝,她在江叡的视线里开口,诚恳却又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怅然。

  “我自小便有一个愿望,要嫁一个与我心意相通,待我一心一意的人,与他琴瑟和鸣,相濡以沫。”她微顿了顿,视线空渺,像是看向了无垠的远方。

  “可是却与你走到了这个地步。临羡哥哥,我们虽无夫妻之名,可喝下这杯合卺酒,也算是在心里全了我的愿望。”

  她提着一口虚弱的气,强撑着说完,觉得这样的要求是个男人都不该拒绝。

  江叡却只是凝着她,唇角噙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眸光似烟煴垂落,含着淡淡的忧伤,却又在一瞬化作玩味似得讥诮,让人捉摸不透。

  弦合一直等着他回应,等了许久,才听他说:“你整整六个月十三天没跟我说话,才一开口却是说这个。”

  他将视线掠过那杯酒:“我刚才有一瞬在想,便干脆如了你的愿……”嘴角轻翘,似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我又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你还是闺阁少女时便喜欢追着我,缠着我,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弦合知道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料到计划无望,反倒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直视他,潋滟灿笑:“你不知道吗?我喜欢你时,你视我如草芥。我不喜欢你了,要与别人成亲,你反倒放不下了。你总是问我到底是恨你还是爱你,我也想问你,到底是放不下我,还是不甘心那个对你死心塌地的姑娘转身把心捧给了别人?”

  江叡的面色愈加寒凉,却笑意深隽:“你把心捧给了谁?卫鲮吗?今天这一出你也是为了他才来演的吧。”

  他顿了顿,凝着那杯夜光美酒,缓缓笑道:“我该成全你一次,让他来喝这杯合卺酒。”

  说罢,一挥手,便有内侍将卫鲮押了上来。

  他还穿着医女的衣裳,可是血渍遍染,如乞丐的褴褛衣衫虚沓沓地挂在身上。

  卫鲮抬起头,发丝混杂着污垢垂落下来,清俊的面容上道道疤痕,有些还滴着血。

  弦合霍的站起身,想去抢那杯酒,却被江叡抢先一步提到手里。

  内侍上来将弦合摁到桌子上,她挣扎着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江叡将那杯酒给卫鲮灌进去。

  牵机之毒,很快就浸入筋脉,卫鲮抱着头躺在地上挣扎,痛苦不已,不住地哀求:“杀了我。”

  弦合看向江叡,干裂的嘴唇微微嗡动,哀求的话未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江叡的眼底森冷一片,宛如云巅终年不化的寒冰。

  他注视着弦合,问:“若是我喝了下去,也是这个样子,你会有一丝丝不忍心吗?”

  “你便打了这样的好算盘,把我毒死了,你们好双宿双飞?”

  地上的卫鲮渐渐停了挣扎,双眸睁大,没了气息。

  弦合满是仓惶的神色随着他的死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抬头看江叡,问:“我哥哥早就死了,是不是?”

  江叡一愣,眼底似有什么涌动而过,偏开视线。

  弦合慢慢地坐起,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手靠近她面前的那杯酒,将杯盏端了起来。

  琥珀色的美酒里映出她的面容,浮淡虚幻,可是唇却妖艳宛如桃花开,至瑰至魅。

  她凝着酒中涟起的波漪,缓缓笑道:“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江叡察觉出什么,忙飞身上前来夺酒杯,可是已来不及了,美酒全倒进了口中,一滴也不剩。

  他的手不自觉地发抖,握住弦合的手,不住地摇头:“不……这不可能,你的酒里不会有毒……”

  血珠顺着弦合的唇角滴落下来,她只觉眼前景物慢慢变得涣散,像是流星的尾翼,四下飞舞。

  她被江叡抱在怀里,又想起了从前在战场上,命悬一线,她许过愿,若是一定要死,就死在江叡的怀里,那她也是满足的。

  可如今真得要死了,她却不满足。

  为何这一生会是这样的结局,若是重活一世,她定不要走这条路。

  弦合抬起手遮挡住阳光,慢慢地从回忆里走出来,临死前她许愿不要走这条路,上天便让她回到了十六岁。

  她没上战场,兄长还活着,卫鲮也活着,一切都来得及。

  仆役给她松了绑,却仍钳制着她的胳膊,将她狠压在地上,往她嘴里塞了一团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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