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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108)

  雅音绝美出尘的面庞在一瞬露出几乎哀怨的愁色,灵光突现,我理了理杂乱的心绪,有些诧然地问:“你……和萧笙哥哥?”她未曾言语,我心下了然,恍惚间竟生出几分同命相怜的感觉,通过中间无数纷扰,今日的雅音何尝不像当日的我,只是身在其中时看不分明罢了。我平静地说:“若你中意的是秦王,那你的敌人不只是我;若你中意的是萧笙哥哥,你的敌人根本就不是我。”

  窗外喧嚣鼎盛,室内袅烟若轻絮,徐徐柔动的幽洌在气味中尚添了分香雾的轻盈,将窗外的扰动淡而远之。雅音与我之间距不盈尺,这素颜青鬓,柔沁婉约的外表之下究竟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为何她看向我的目光总好似隐藏了千万把利刃,好像随时都要劈开那层温柔的薄雾,直刺而来。沉默良久,她摇了摇头:“我知道,过去的时间里你做得很多,无非是想等着萧笙回头。这便是我与你不一样的地方,将幸福、命运交由别人的选择判断,实在非上策,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自己去争取。”

  她所言,字字铿锵,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这样的执拗刚毅竟让人生出几分敬佩之意。可……我捂住有些昏沉的头,总觉思绪渐至迷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又始终无处可寻。一声‘叮咚’,竟是一把短刃滚到地上,我勉强扶住身后梨花木妆台,看见璃影已倒在地上,仍倔强地用胳膊撑住倾倾欲坠的身体,微弱地说:“香里有毒……”

  只觉面前景物渐趋破碎虚幻,好像在眼上蒙了层纱。雅音声音飘渺:“璃影姑娘稍安勿躁,这等静息香最忌讳得就是焦躁易怒。”

  我紧抓住身后的浮木,想起李世民和萧笙就在附近,宛如溺水中抓住一根稻草,靠着妆台艰难地往外挪步,但身体却愈加沉重,如栓了千斤铅石,寸步难行。

  沉重的眼皮逐渐阖上,当最终被黑暗包裹,却有种久违的舒快。

  *——*——*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个下午,窗外枝影疏斜,鸟雀嘤嘤啾啾。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周围铜铃素纱,檀香袅绕。我从卧榻上坐起来,传来车轮碾过沙砾轱轱转动的声响,方才发现自己正在马车上。车内阴凉如水,只有书卷翻过的声响。暮光明媚处,一个身影坐在那里,头都没抬:“醒了?”

  我眼皮跳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叫道:“怎么会是你?”

  数日不见,什钵苾好似没什么变化,不过将从前张扬华丽的突厥服饰换成了素布汉服,但那双墨绿狼眸所透露出来的英戾之气却是丝毫未减。

  他目光不离手中卷帙,淡淡道:“李世民对你有了怀疑,长安不是久留之地,我来带你走。”我一蒙,强自沉着道:“那这里的事情怎么办?李唐势力与日俱长,若任其发展……”

  “这些不需要你来操心。”什钵苾豁然打断我的话,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引得我愈加犹疑。他陡然转过身来,略带戏谑地说:“新老情人齐会,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我总觉得这样一走了之不好。”璃影在一旁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示意我暂时不要对什钵苾的话表示异议。我深吸了口气,看窗外景色飞速倒退,夕阳西下,光影逐渐衰暗。在心里略微斟酌,道:“我已经想出了破解之法,李唐虽强但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其中最大的裂痕便是太子与秦王的矛盾。别看现在这裂痕并不起眼,可铸结千年的冰山尚会因细小裂纹而崩塌于前,只要稍加利用,即便断不了其根基,也能伤气精元。”

  什钵苾垂眸思忖,忽而抬起头看向我,墨绿的眼眸中精光闪烁,似笑非笑:“我可以让你留下来,但不是被你说服了,不过是想让你做一件事情。”

  他微微倾身,眸光一动不动地凝在我脸上,一字一句道:“去,帮我杀了李世民。”

  我下意识地抓住卧榻下的竹板,试图缓住自己疾速的心跳,声音却仍有一丝发颤:“你要清楚,不管是李渊还是李世民,我跟他们都没有直接的仇恨。我当初听从你的话来到这里,目的为了保住我杨家最后的血脉和为父皇报仇。现在你让我去杀李世民,不说成败难料,即便是我得手了,要如何全身而退而不牵累他人?”

  他淡笑着摇了摇头,那种笑容目下无尘好像即便将这天下捧到他眼前也能一笑了之:“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我并非要不了他的命,只是这一刀必须由你来砍。”

  什钵苾从来都是一个我难以抗衡的对手,风轻云淡几句话之后便能将我轻而易举地逼到绝境。他已斩断了我所有的退路,除了照他说的来做别无它选。只是我还是不甘心,“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你这样来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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