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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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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迭香’听上去像是采花大盗祸害良家少女的物件,但其实不然。傅合清说,这是依照华佗的‘麻沸散’所改进提炼的,它能暂缓疼痛,但就是有一点不好,这香气浓郁而古怪深为狼所喜爱。因此也有不少猎人用此作为捕杀狼的诱饵,将它涂抹在设下的圈套中。

  我有些不明白地看了看傅合清:“我和这个韦曦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换来了傅合清鄙夷的目光:“韦曦是神仙呀,知道傅大小姐昨天恰巧会去晚襄厅,还恰巧会被我绑进松林。然后自己不怕死得涂满了‘迷迭香’跑进狼窝里当诱饵。”

  我一哆嗦,手中的狐裘软软地落到了地上。傅合清将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仰天慢悠悠地说:“所以说,阴差阳错你不仅化险为夷,还做了一份功德。”

  第57章 五十八

  岁月如一捧细水,悄然无声地流动。四月,皎洁的玉兰花婀娜绽放在檐前,常引得蝴蝶流连其间。

  听雨的药极好,颈上如今已平滑细腻看不出丝毫瑕疵,连江都兵变被宇文化及勒出的旧疾也正渐渐痊愈了。尘光流错,而今我的声音正如花瓣褪谢,一点点剥去嘶哑的外壳,开始向着清灵甜美的方向发展。

  只因从前傅合晚的歌声空灵纯澈。正如我必须喜欢蔷薇馥郁的香气和牡丹雍容华贵的姿态,因为这些都是傅合晚曾经的喜好。听雨已开始教我鼓上起舞,夜半引歌,水榭隐匿在暮色缭绕不绝的雾霭中,垂柳迎风而舞,宛如一个体态模糊的少女正缓步朝我走来,如此陌生,却又好似与我有着宿世的牵绊。

  这些日子我确然有了新的惦念,那个曾在松林里救我一命的韦曦。傅合清说这个人的思想总是异于常人,外表看上去温雅,内心却时常会冒出些令人听了骇然的念头。例如,他十分尊崇佛法里释迦牟尼割肉饲鹰的做法,便认为人生在世终归难逃一死,与其深埋三尺黄土之下腐烂成泥,倒不如以身饲狼。他心中狼是最值得尊敬的动物,勇猛而忠贞,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听到此处,我只有付之一笑,他的想法诚然奇异,但与他自己而言却带了几分危险。

  韦曦于我有救命之恩,而阴差阳错之下我却连向他道谢的机会都没有,自那以后听雨将我看护得更加严密,就算有十个傅合清从中捣鬼我也休想走出夜阑山庄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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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早上起来是天色暗沉沉,空中彤云密布隐有雨势。我赖在衾被里舒展了一下因着几日练舞而酸痛的身体,迟迟不肯起身更衣。琴子蜷跪在我床榻前都快哭了,可怜兮兮地掀我的被子又不敢使劲儿掀,嗫嚅道:“小姐,小姐……夫人如果来了看到你没有跳舞奴婢就惨了。”我阖着眼睛哼哼了几声,安抚地摸摸她的头,翻了个身心想不知听雨夫人是因我资质逊于傅合晚太多才对我如此严苛,还是将从前为合晚立下的规矩延续至今罢了。若是后者,我还真有些同情傅合晚,不仅要日夜带着一副冰凉的面具在脸上,还要去承受许多苛刻的清规戒律。我从小都把皇宫的金丝牢底快坐穿了,到了今天都有些吃不消,如她偏不巧是个张扬活泼的性子,不疯才怪。说不定她就是因为受不了才自己偷跑出去得,如果是这样那还是不要把她找回来了。

  我又翻了身,将被衾拉过盖着头,闷生生地思考。还是先不要在这里悲他人之悯,替自己想想吧。我从鬼门关走了好几遭,又幸得好几个贵人相助,我本人呢,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外加忠贞恪守妇节撞墙寻死,才从长安那个铜墙铁壁的牢笼里逃出来,那不成我的如花美貌如锦岁月都要蹉跎在这个地方吗?冤,如果是这样我都替我自己冤得慌。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道闪电落到茜纱窗前,紫红色的电光映亮了卧房。琴子如释重负地从外面走回来,道:“夫人派人来说,小姐这几日辛苦,今天歇息一日。”

  凄凄艾艾地应下,坐在床榻上继续顾影自怜,思索了半日猛地锤了锤绵软的被子,思绪顿开。我这是何必呢,同样是坐牢,与其在这里消耗,倒不如回长安放手一搏,起码那里还有我的阿念,我的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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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琴子支走,打着素花白底的油纸伞在玉兰花枝下站着凝思,听雨夫人的卧房尽在咫尺,默默地将要对她说的话在心里打了个腹稿。

  正当我鼓足勇气要去说时,眼前光影一暗一明,眨眼间傅合清那个冤家已稳稳地挡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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