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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15)

  “别傻了,忆瑶。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走不出大隋江山,有些事情自出生之日起就已注定。我们可以逃出宫廷囹圄,可永远都逃不出自己的宿命。”

  宿命,我拖着奢华绚丽的锦纱颓然漫步,抬头看向朱瓦红墙,那道墙隔断了一切自由快乐。

  “是不是大隋没有了,我们就可以自由了。”

  我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头发沾了泪水湿漉漉地粘粘在鬓间。如墨迅速地掀开纱帐走进来,将战栗的我抱入怀中,低声道:“公主,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如墨,你还记得姑姑吗?”

  她环绕着我的胳膊微僵,我知道她没有忘记。那段在毓琛殿里的短暂童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有姑姑无微不至的呵护,有父皇一掷千金的宠爱,可是……后来都没有了。姑姑不在了,父皇再也不想看见我,偌大的宫廷里,我的身边只剩下如墨和萧笙。

  如墨微叹一口气,将我紧紧圈在怀里幽幽道:“过去的事公主不要再想了,如墨一生不出嫁,永远都守在公主的身边,这样你就不会怕孤独了。”

  孤独……我已经习惯了与之为舞,唯有这漫漫长夜才显得幽长难熬。

  帘外衣影憧憧,我轻声说:“进来吧。”璃影衣衫齐整地走进来,看样子她也是彻夜难眠。

  “你的伤好些了吗?”她平静地摇摇头,“不碍事。”而后站在我面前,似有踌躇地看着我。我转身柔声道:“如墨,你先去休息吧。”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们一眼,而后俯身缓缓退出。

  我掀起被衾走下床榻,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感觉因睡梦而干涸的喉咙有所缓解,定了定神才问道:“什么事?”

  “那天公主要奴婢深夜去找什钵苾可汗,原本是想让可汗扮成太监进到东宫,谁知碰到查夜的侍卫,危机时刻是今夜的那位夕颜郡主放走了陛下喜爱的鹰鹫为我们解围。奴婢当时搞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帮我们,看到公主为诸事烦心也就没有再提。可是今天又碰到了她,奴婢想这件事……”

  我陷入沉思,早就听闻杨纶被封为唐怀化县公,可他以病托辞,依旧于净域寺中代发修行。李渊倒也宽容,保留爵位便任他去,只是这个自小养在深宫的夕颜郡主倒留在了宫廷里,品阶用度皆按当朝郡主之制。我不明白为何李渊独对这父女两宽宏礼遇,另眼相待。更不明白为什么夕颜要多次相助,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吗?

  无论如何当初与什钵苾的那个计划杨纶也参与了,我们早就是一荣俱荣,一衰俱衰,若她要告密,只怕牵扯起来,最终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这一点我不担心,只是夕颜这个人,倒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了。

  武德元年七月,薛举领军东进,进犯泾州。时长平王李叔良镇泾州,被薛举使诈降之计打败。李叔良大为恐惧,广散粮财,鼓舞士气,方才勉强保住了泾州。

  薛举野心勃勃,几次袭击皆直逼长安,李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同月,秦王李世民领命出征,为西讨元帅,迎击薛举。

  阿史那翎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对着那株从未开过花的琼华枝蔓发呆。她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你怎么还能坐的住?知不知道他要走了?”

  我面色未改,仔细地浇灌它,平静地说:“我为什么坐不住?要走的又不是我的心上人。”

  她那火爆脾气上来自是十头牛都拉不住,一屁股坐在杏黄撒花卧榻上忿忿说:“绢帛也送了,秋波也送了,可他待我还和往常一样,你说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如果猜不出来就去问他,省得自己老胡思乱想,伤神又伤力。”我放下手中的搪瓷,看着她的双眸认真地说。那里如同一汪清泉,阳光照射下顷刻间便见了底。

  阿史那翎眼睛一亮似是下了极大决心,犹豫片刻却又黯了下去,“可是我不敢,万一他说不喜欢我……”

  “那你就不要再想,乖乖地跟你哥哥回突厥草原,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她倒像是听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怪闻,直盯着我诧异的神色极不相信刚才那话是我说得。倏而竟痴痴笑起来,指着那株光秃秃的琼华枝蔓,调笑道:“你就会说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天底下就他一个男人啦?干嘛死守着这琼花不放。”

  我一时语噎,看她洋洋得意的神态,暗恨自己把持不知,被她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出了那些如烟往事。转而又想,自己还不是被困在这珍珑棋局里兜转不定,若易舍易弃,何苦悠悠长思。罢了,既是情缘,那缘起缘灭就随天,她自小在呵护中长大,也该尝尝这人间的万般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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