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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151)

  眼中聚的泪终是掉了下来,落在手背上珠碎玉裂,他恨我,原来他是这么恨我,怨恨到就算我死了也不肯原谅。

  耳畔犹有韦若的声音:“天家的事谁说得清,不过道听途说而已,何须这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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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是如何出了韦家的门,神思恍惚地听着傅合清同韦若告别,他屡屡想将我拉上马车,我轻轻侧身避开,“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站着不动,兀自望着街巷上纷繁热闹的车水马龙,静静道:“还回去吗?”

  “回去?”我竟痴痴笑了,细碎的泪珠洇湿了前襟,苦涩地自讽:“我已回不去了,看来我这辈子只能做个不合时宜的女人。”出嫁前于父如此,出嫁后于夫更是如此。

  他便不再拦我,只是淡淡地嘱咐:“走累了,记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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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现在有一面铜镜,必能照出我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个孤魂野鬼游走在街巷中。曾几何时,我活在自己的梦中,活在被现实步步紧逼的困局中,最终活在了人们哀叹怜悯的传说里。世人总说传奇之言可流芳百世,万古不化,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未必会有此感,恰恰相反——当有一日千帆过尽,繁花落影,化作片缕哀辞缭绕辗转,余音不绝,方才知‘不绝’为‘绝’,早已化作往事,终结在这一咏三叹的哀调中。

  暮霭沉沉,透过酒肆看着高悬于天际间那弯纤巧的明月,琼色朦胧,看得人只想流泪。我喝了几口杯盏中的浆液,只觉辛辣顺着喉咙坠下,仿若要搅乱身体里温温脉脉流淌的血液,神思便不那么清明了。我将一个酒壶扔到身后,取过一壶新的,再抬眼时那弯明月竟变成了一张温润清逸的俊脸,正笑吟吟地看着我,含了三分戏谑,三分宠溺,三分爱恋。我使劲地揉搓了眼睛,那抹影子又散了,瞬间化作了记忆久久驱之不散的悲伤,那样的浓烈仿佛要化作汹涌的潮流,将我彻底淹没。

  李世民,你终于决定要把我忘了是不是,好,既然你把我忘了,我也不要再记着。我杨忆瑶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么?我仰头如牛饮水般的猛灌,脑海中诸多画面重叠交替,循环往复,带着哀乐愁苦那些复杂的情绪澎湃袭来,却又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在我心绪飘忽之时,尚未注意到身边言笑晏晏的人已越来越少,声嚣渐稀,慢慢淡去。

  小二仰头打了个呵欠,无奈地道:“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您看是不是……”

  那小二晃晃悠悠,撩出我眼底早已模糊的重影,嘤咛道:“打吧……”他抻长了脑袋,声音尖细了不少:“我说您,倒是先把账结了呀。”

  我下意识地往腰间摸了摸,却听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陶壶坠地破碎的钝响,回荡在空旷而幽深的酒肆中。

  “我说……人都死绝了是不是,酒呢?”

  这下小二顾不上我了,殷殷地跑过去赔不是,婉转地温言劝说道:“韦公子,您这……也太晚了,我到您府上找人接您回去吧。”

  凉风习习,吹得我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挪到那张酒壶东倒西歪的桌子,随手拿起仰头便灌,边喝边含糊地说:“好好喝个酒,你啰嗦什么,打烊就打烊,谁拦着你了?”

  我歪歪斜斜地倚靠在藤椅上,酒浇滴在舌尖,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那伏在桌上正恹恹的人突转过头来看我,眼神迷离涣散,神情疑惑:“咦?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眼前五官朦胧,我几乎已分不出是人还是个土豆,只含糊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见过,兄弟…”他咧嘴傻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握住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什……么时候?”

  “刚才呀!”我极为豪爽地哈哈大笑,借着酒劲锤了锤他的前襟,不忘继续灌酒,咽下去转回头突觉眼前空荡荡得,遂惊惶地四处张望,仍是无迹可寻。自地下传来一声哀怨地嚎叫:“疼死了!”小二正手忙脚乱地将躺在地上的土豆拽起来,摆正了,土豆揉了揉后脑勺,睁大了眼睛凑近来看,鼻翼几乎与我相抵,一脸的神秘莫测:“想喝酒不?”

  我傻笑着点头。

  他又凑近了几分:“我知道个好地方,去不去?”

  我边喝便傻笑。

  他突地站起来,顺道儿将我也拽了起来,胳膊搂过我的肩胛,刚要阔步迈出去,突又想起什么,细眉微横板起脸道“那你得保证不准偷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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