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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157)

  我一愣,指着旁边的乌木凳子道:“坐呀。”

  他没坐,却蹲在了我的旁边,似笑非笑道:“我看你气色好得很,完全不似前几日孱弱。”我方因病推脱了他的邀约,听他这样说唇角不禁微弯,“是有所好转,但总是疲惫得很,不愿出门。”韦曦微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在等着我来找你呢。”

  我重新闭上眼睛,沐浴着日光的温泽,慵懒道:“或许是吧。”

  旁边沉默良久,再开口时伴着山泉如叹息:“在霞光寺里的时候我便觉得,你该是那个能和我共度余生的人。我过得不快活,你也不快活,如果我们在一起了,说不定彼此的生活都会柳暗花明呢。”

  我道:“天底下不快活的人多了,就该把他们都配成对儿吗?”

  藤椅扶手颤了颤,似乎身边人在笑,他道:“别人或许不行,但我们绝对是天作之合。你早就看出来了我心有所属,而我也知道你难忘旧爱,可偏偏前缘难续。若是一人行走,就像于沼泽中寸步难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我不知觉间都已陷入了两难之境,可若将两块碎玦拼凑在一起,说不定可将其中的锋楞隐藏,既割不到别人也割不到自己。”

  青山被照耀的妩媚,有着可爱的姿态。清风吹来,很是畅快。我难掩笑意地睁开眼睛,道:“这么说我们真可以相敬如宾了?”

  他眉眼里蕴出一丝愠恼,“明明你也是这个意思,却非要逼着我说出来。”

  我眉梢一挑,俏丽道:“难道不该你先说吗?”

  韦曦未再言语。我仰望着天上流云如染,像极了他送我的那幅画的意境,只是没有了晨曦和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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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嫁这回事嘛,一回生两回熟。我得心应手地挑选了裙钗,任由侍女给我上妆,傅合清愣愣地坐在一旁,看上去有些忧郁。我摸着光滑油亮的发髻,淡然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对合清说。”

  琴子会意,领着那些不知所措的小丫鬟悄悄地走了出去。

  铜镜里的我红妆妩媚,好像回到了两三年前,没有一点岁月流逝的痕迹。我唤过合清,没等我开口他抢先道:“你不必劝我,我有一句话一定要对你说。”

  我转过身来看着铜镜中的我们,道:“我不拦着你说,可我要告诉你,有些话说出来了就不能当做没说过。”

  他沉默了,铜镜里模糊了身影。我剥开胭脂盒,沾了一点嫣红在指尖。“你还年轻,日子久了就会发现曾经执迷的那个人或许根本就不是对的人。合清相信我,上天许人间男欢女爱,不是要人痛苦得。”

  傅合清低声道:“那么你告诉我,你最后爱上了那个人曾经后悔过吗?”

  我望着铜镜里笑靥如花,仿佛所有的不甘皆随风消散:“我是真地爱过他,他也真心爱过我,这就够了。我从未后悔过。”

  身后人长舒了一口气,如迷雾初散,再次回到了那个锦衣堆雪、潇洒磊落无忧无虑的时候。“我……明白了,就只当作是做了一场美丽的梦吧,明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说不定我再到洛河边徘徊,清浅的河水正会将一个女孩冲上来,也许不如你漂亮更不如你聪明,但我们会真正地两情相悦。”

  自从流落洛阳,我从未觉得像今天这般快乐。我站起身来了,茜红的素纱裙裾如波懿流淌了一地,住着傅合清的胳膊道:“从今往后可以将我当做姐姐了么?你是我在洛阳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知道我全部秘密的人,是我在最无助迷茫之时唯一能安心依仗的人,这也是我们的缘分罢。”

  他温隽地笑了,“我多想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一辈子,若能依弟弟的身份,我也是求之不得。”

  清风如许,带走的是流年,沉下的是记忆。清幽明媚的东都里,这场如戏般的花嫁却能让我那颗早已疲倦的心获得片刻的安宁。天地间净净流沙,却不足以完成那曲‘此生未了’。世民,我们之间的缘分终究太浅,但细细数来又有几人获得了真正的圆满。胜吾之有,弗如吾之亦有,我杨忆瑶生来就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平凡到你显赫的光芒撒到我的身上,绝不会比别人多出半分。

  辇舆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韦家,傅合清跟在我的身边,韦曦拉过我的手,听到的却是韦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我今后该怎么叫你呢,嫂嫂?还是合晚……”

  我默默地念道,从今往后,我是夜阑山庄的傅小姐,是韦家的少夫人,就算李世民站到我的面前,也改变不了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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