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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159)

  韦曦沉吟道:“是没有什么确凿的说法,不过依这位小秦王的行事作风,孤身一人去勘测地形也未必不可能。许多人都知道,这位小爷打起仗来可是典型的不要命,自己就能不眠不休两天三夜追敌千里。”

  风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中途被重重叠叠的阻滞扭曲了几下,断断续续,盘旋在脑中,带走了仅存的几点念想。我紧抓着自己的手腕,脉搏在指腹下突突地跳着,有种空落落的疼。依依月光从翠帘里蔓进来,正撒到那几株幽艳绽放的梅萼上。耳畔传来韦曦的声音,“不过这几日倒真出了件不小的事。”

  “洛阳城被围了一年多,早已闹起了饥荒。前几日几个灾民溜出了城找粮食被唐军当做奸细逮了起来。仔细盘问之后才知是寻常百姓,家中都有挚亲骨肉在忍饥挨饿。秦王动了恻隐之心将他们悉数放回,还附赠了粮食。”

  我逆着月光仰头看他,问道:“这又算得上什么大事,莫不是其中真混有奸细?”

  韦曦道:“问题便出在这里,通晓兵法稍有警戒之心的人都该知道,双方交战较量的并非只有兵力,还有策略。更何况是在这等敏感之时,郑帝已说服夏王窦建德率兵前来支援洛阳,而唐皇屡次下诏令秦王暂且班师回朝。李世民不愿放弃洛阳,急于策反城内将领,遇见了那样一个好的机会趁机将自己的心腹放进洛阳城也未必不可能。大郑皇帝本就是个疑心极重的人,更何况吃了几次败仗早已如惊弓之鸟,下定决心非得彻查当日进城来的那些人。可那些人早已如鸟兽散往洛阳各处,找起来又谈何容易,又不免大费一番周折闹得人心惶惶了。”

  我循着他的话思索片刻,问道:“皇帝陛下既是如此多疑,那么当初这些灾民进城之时为什么不查?”

  韦曦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日守城的是个年轻的小将,方才提携上来,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他深知若要深究凭陛下的多疑,定然是要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那么这些无辜的百姓定将难逃一死,故而将他们悉数放了进来。谁知这竟成了陛下怀疑的最大原因,值守的将领有好几个,怎得偏偏这么巧恰逢他值岗,这一切都像算计好了得,不得不让人生疑。”

  诸多巧合在一起,确实不得不令人生疑,更何况事关家国存亡呢。依我对李世民的了解,他必定都是计算好了得,那么此时洛阳里定然已经混进了唐军的人,难怪韦曦会忧心忡忡,若是城内就此铺展彻查,少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韦曦望着我欲言又止,神色深凝,如在思虑着什么。我心生疑惑,好似被他传染了也生出几分不安。花枝被风敲打地撞在墙壁上簌簌响,越发衬得屋内寂静无声。他换了个坐姿,仍为犹疑道:“有一件事,我尚没有告知阿若,事实上府内无一人知晓,事关重大我想同你商量。”

  见他神色凝重,言辞错句也加了谨慎在里面,我便凝神听着。他道:“方才说到奸细,未必是空穴来风,我们府中的这一个兴许就是。”

  我惊惶地从卧榻上坐起来,怀中攥着的玉枕重重地落到了脚边。

  韦曦的书房与卧房相连,其间隔了一座书架。很少有人知道书架后藏制了一个精巧的机括,触动后那隐藏在书架后的门便可打开,自由来往于两间房间。

  一进到书房我便摒了呼吸,只因空气中沉郁的墨香难掩血腥。韦曦只点了一根极细的蜡烛,火烛摇曳在繁重的书箧之中,渺若晨星。他将罗兰紫的帘子拉开,依稀可见可供临时休憩的卧榻上蜷缩着一个人,衣衫凌乱形体狼狈,似已陷入昏迷对于我们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望着那模糊的身形,隐约生出几丝异样的情绪,想要探头再看清楚些,却没留神脚下被散落的书籍绊了一下险些摔到。韦曦走近了些搀住我的胳膊,连同他手里的蜡烛也近了些。光芒四处摇曳不定,一刹那全然笼罩在了卧榻上,耀亮了那个人的脸,我的心陡然漏掉了一拍。

  烛光明明灭灭极不安分,方才耀亮的角落又重新陷入黑暗。我只觉有无数个小萤火在瞳孔里跳动,分不清现实还是冥想。韦曦掀开他胸前的衣衫看了看,那里被猩红的血渍洇染了大片,叹道:“看来一般的金疮药已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还需得找郎中来看看。”

  我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问:“怎……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伤得严重吗?会有性命危险吗?”

  黑暗中韦曦似乎笑了笑,道:“怎么说话颠三倒四得了,可是被吓着了?”我心里急得不行,又生怕被他看出些端倪,额头上很快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湿冷冷得。努力按捺着跳动的情绪,道:“可不是有些被吓着了。他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不给他找个郎中来呢,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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