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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249)

  那笑容清且淡雅,让人无法从之联想到任何决绝惨烈的场景与后果。他迟疑着点了点头,院落里场景映入眼睑,成了一生都难以驱散的梦魇。

  她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一切,唯有把她自己变成那个行刺君王的人,先瑶瑶一步出手,将暗卫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身上,给瑶瑶示警。

  所幸,如她所愿,去得并不算晚,时间吻合得就像原本就该是她出现在那里一样。但她未曾料到,李渊亦在那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发觉万箭穿心的人竟是她,沉稳的君王竟也像那个年少的小秦王般失了方寸。或许这父子两是在赌,赌最终出现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这便是万箭穿心的感觉吗,她并不觉得疼,只是眼前烟云散却,不似深夜,竟像是春暖花开的正午,二哥笑意盈盈地朝她伸出手,身后万丈山阙峰峦叠嶂,祥云缭绕不散,慢慢通向他们的天堂。这样的结局比她想象的任何一个结果都美好,循着高叠的石阶向下看了一眼,已看不清瑶瑶的身影,合上眼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模糊却又坚定,瑶瑶是不会死得,她的故事还没有一个结局,怎能就这般仓促了解。

  ………………

  等到消息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李道玄飞速地奔出了夜阑山庄,留下杨伦呆坐在石阶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当李道玄回到离宫时,远远便听见隐修的声音:“四日前我给她吃了一颗护心丹,可生成一股真气护住血脉,眼下昏迷只是撞到了头,待我给她施针定能脱险。”

  好像场景出现般,却又隐约有着不一样的地方。走了进去,方听见隐修又道:“快去让人给你包扎包扎,这里有我。”他一惊,见李世民银白的衣襟上辗转落了许多血渍,从胸膛一直滴到裙裾上。他想起护卫所说,仿佛可以看见暗夜里被流矢射中,却护住忆瑶从台阶上一直滚落下去的李世民,这期间究竟有多少次是压到了伤口,他定然是吭都没有吭一声得。

  甩开殿门奔了进去,说干了唾沫才说服他找了太医在这里包扎。李道玄总是偷偷地担忧地看着躺在床榻上好像气息全无的忆瑶,一股叹息直沉入心间。

  天子的召见将李世民拉离了忆瑶的床榻前,李道玄紧随其后,回眸间看见隐修施针的手亦在颤抖,胳膊上汗珠点点,嘴唇蠕动,“丫头,你要振作些,可不能就这么睡过去了。”

  担忧若山坞阴影骤然沉落,心虚似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世民,不再言语。

  本以为等着的会是一场雷霆震怒,谁知李渊见了他们,问的第一句便是:“忆瑶如何了?”

  李世民面无余色,沉稳应答:“尚未苏醒。”

  李渊便不再说话,看了看案子上立着的牌位,目光沉鹜,“瑶姬生前对朕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叫着瑶瑶,朕知道她要说什么,想让朕放过杨忆瑶,可惜她受伤太重已经说不出来了。”

  李道玄心里涌上一抹希冀,既是替杨忆瑶高兴,也是为李世民松了口气。可是李渊却说:“朕已不想再追究她,只要你答应今生不再与她见面,朕便可放她离去。”

  殿宇外山光湖色飘渺,水光映到李世民的面上,无影无痕。他垂眸浅笑,朗声道:“儿臣为何要作这般承诺,瑶瑶尚在人世,我们便有厮守终生的可能,免却了天人永隔的离苦,难不成还有自设屏障自苦一生不成?”

  清浅的一句话却是触动了李渊的伤处,他隐忍的面上已露怒色,只是似寒非寒地盯着李世民,“这么说你还是要执迷不悟下去?”

  李世民望了眼案桌上的牌位,若有所思道:“儿臣亦不知自己是哪根弦搭错了,天下美色云集何苦单单恋上这么是非缠身的前朝公主,却原来是深得父皇所传,子承父好罢了。”

  “你!”蟠龙纹绣的袖子前展,君王震怒,服侍近前的宫女内侍密密麻麻跪了一地,李道玄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李世民的袖子,却听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在殿外喊道:“殿下,夫人醒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上的脉搏跳了跳,反应过来时,已不见了李世民踪影。

  沉香化作雾气婉转飘散,殿宇内清香缭绕不绝,李世民轻轻按了按胸膛前的伤处,锐利的刺痛传来,却会雀跃得,提醒着噩梦散尽,他终究从上天那里将爱人夺了过来。

  进入殿内却觉气氛古怪得很,宫女内侍全部退到了殿门口,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神色诧异而尴尬。

  远远见着,隐修和盈珠端着汤药围在床榻前,好像在殷殷不倦地劝着什么。床上的忆瑶,长发披散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用被子将自己的整个身子裹起来,目光莹亮迷茫而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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