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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38)

  我眸光微凛,示意璃影将门关上。将宫|女搀扶起来,孱弱消瘦的身体微瑟,细柔语气中带了丝抽泣。“今日那翎公主来找公主,如墨姑娘不在,我们几个怕失了分寸一边迎客,一边分头去找姑娘。这样折腾却将太子妃身边的依约姑娘引了来,她平日里仗着太子妃宠信对底下人色厉跋扈惯了,我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怎敢拦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对那翎公主奚落道‘您那姐妹好手段,引诱太子不成又去魅惑秦王,难为您为她掏心掏肺。’”

  胸口一阵窒闷,问:“那翎说了什么?”小宫|女脸上荡起丝温暖笑意:“那翎公主自是不信,愠怒着呵斥道‘忆瑶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依约姑娘当即脸上挂不住,说‘是真是假亲眼看看便知,那狐狸精就在秦王府,我就不信会不露尾巴’”原来是‘三人成虎’,即使那翎始终对我深信不疑,也禁不起接二连三的间隙。宫廷本就是滋生流言蜚语的沃土,言语更甚于刀刃阴毒。我让璃影送小宫|女回去,再三叮嘱今夜之事不要泄露半句。小宫|女豆蔻年华,身量未足,稚气忧乐全刻在脸上,虽然害怕袒露心声后却是遮掩不住地释怀。凝视着那张澄澈无忧的脸,在深宫再待过几年,怕是有人对她再好也不会有这般坦诚了。

  坐在檀木妆台前,平静捋顺乌发,直到现在亦有恍如梦中的感觉。终身大事就这样尘埃落定,或许还有繁复礼仪牵着纷乱事由,但于我摒弃外在直面内心,还是觉得仓促不及防。自小到大似乎没有人与我谈论过这种事情,姑姑去世时我还年幼没到出降年龄,后来则是没人再关心。算起来,应该有一个……媒聘折枝催红妆,泪眼无处觅旧人。

  璃影见我情绪低沉,安慰道:“这是好事,秦王位高权重该是个依靠。”是依靠,我确实需要个依靠,不然禁宫内苑我该如何以前朝公主的身份生活下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普通王侯谁有胆识能力会接这烫手山芋。我拉着璃影共躺在床榻上,摸索胸前垂落发丝,回忆道:“幼年大兴城里看尽后宫妃嫔为夺宠爱而勾心斗角,当时冷眼旁观满心尽是不屑,却不曾想有一天自己也会卷进去。”

  璃影静默片刻,方道:“普通人家殷实年份都会讨个妾室,更何况皇子王孙。世间男子大多以遍寻姹紫嫣红为乐,没权没势倒是踏实平稳守着糟糠,可心里未必不想。有权有势的,持身份自然少不了花浓柳绿填充门面。女子若要依仗良人若磐石反而虚无,倒不如争取些荣华来得实际。”我知道她这是在安慰我,却又好像映射自己。突然想起萧笙,道:“其实世间从一而终的好男子还是有的,只不过未被你我碰上。”忆起萧笙便又不可抑制地想起隋宫,低郁叹道:“若我没有这身份,兴许会有几分释然。我一个隋朝公主嫁与大唐皇子为妾,死后还会入李家宗祠,便再也没颜面去见地下亲人和杨家列祖列宗了。”

  她转过头看我,被衾下握住我的手,不知该如何劝下去,沉吟片刻方道:“睡吧,别想太多了。”

  第二十章

  接连几日我去两仪殿要求见李建成都被挡在门外,我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执拗,也不知李建成为何这样决绝。就算对我心生厌恶,好歹例行公事地见见我,就算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我也爱听,像这样日日想出各种名目让底下人回绝我他竟不烦吗?

  大暑过后夏意阑珊,虽花开永好,却隐隐有荼靡之势。数着日子该是立秋了,人道春困秋乏,连当值的宫女都时常呵气连天,我却失眠了。

  正午时分,百无聊赖本想补睡片刻,可憎的是端得眼皮酸胀,头昏脑沉,硬就是辗转难眠。不再勉强,只得无奈地坐起来,璃影见了道:“如墨不在,奴婢可没那本事帮公主遮掩黑眼圈。”

  我没好气地斜睨道:“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换个会化妆的丫头来。”璃影笑道:“别的丫头可没本事为公主疏通心绪,妆容化得再精致又如何,还不是治标不治本。”

  我惊诧地看着她道:“你什么时候成‘解语花’了?那倒说说为什么这几天我明明困倦得很就是睡不着。”

  她走到床榻前半蹲下摸着我的发丝,俏皮笑道:“公主大婚之日将至,太极宫上下无不张灯结彩鼓瑟笙歌。而您,大婚的主角反倒落了单,终日无所事事却又不得不随时恭候大事降临,所以就心情郁结愁闷,又紧张忐忑,心里想得多了自然就睡不着。”

  我掰掰手指,苦笑问道:“怎么办,还剩三天了……”随即灵光一闪好似想起什么,慌忙挽过臂纱边往外走,边急道:“还剩三天了,你跟着我去。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就是把东宫拆了,今天我也定要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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