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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67)

  印象中家音的房间就是在此处,外面大片的海棠已经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径静立在日光里。透过高悬起的轩窗可以看见,身着桃红花裳的小丫头将家音团团围住,从宝蓝描钿的圆钵中取了胭脂替她敷上,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发钗熠熠生辉。良辰美景,却加剧了我心底不安,那些豆蔻年华的小女孩不是应该顽皮嬉笑,闹作一团得吗,怎么竟都如此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会有个*,今天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第36章 三十七

  红色嫁衣上用十二色丝线刺出殷红艳丽的牡丹,绣工细致,几乎花瓣上每一丝纹理都能看得清楚像要沁出露珠。领口处烫了金色的璎珞纹饰,愈发衬得肤色莹白如玉。穿戴整齐后的家音对着铜镜,突然转过身看向我站的方向,意外叫道:“瑶姐姐?”

  我冲她颌首微笑,绕过轩窗推门进去,她双手撷起逶迤曳地的裙裾小步跑过来,洇了红妆的面容漾起淡淡而惊喜的笑容:“真的是瑶姐姐,我早就听父亲说你与秦王成亲,这些日子一直在忙没有机会去见你,你还好吗?”握住她伏在我胳膊上的手,凤汁丹蔻红如沁血,映着柔荑雪肤好似开在雪地里红梅,有着令人心颤的明艳,“我一切都好,若不是你今天成亲,我们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家音的相貌带了几分舅舅的影子,与萧笙自是也有几分相像,如此近地望着她,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在心底蔓延,让我渐许有种想哭的感觉。

  温迷一声轻叹,家音道:“我们都在长安,咫尺之间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连见一面都是这样艰难。”我觉她言语中有着难掩萧索低落,很是不合今日大喜的时宜,便想将话题岔开,拉起她的胳膊细细欣赏了一番,故作调笑道:“家音妹妹今天真是漂亮,可谓‘牡丹绽枝头,艳冠群芳泽’。也不知是哪家少年郎有如此好福气,能与妹妹结百年之好。”

  她微微垂眸浅笑,并无羞涩:“我也只见过一面,父亲说他为人正直,品行好,又饱读诗书,嫁于他必不会辱没了我。”我道:“你还小,舅舅不想多留你几年吗。这样着急将你嫁出去,莫不是你平日太过顽皮让他老人家管不了了,才着急替你寻个能将你收服的如意郎君?”

  家音清清雅雅的面上潋起几分恼意,正想出言反驳,却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推门跑进来,叫道:“小姐,不好了,姑爷他……他……”家音将手从我掌间抽出,向前迈了小步扬声问道:“他怎么了?”小丫鬟似是腿脚发软,半撑着身旁的案桌微微哽咽着道:“姑爷他死了。”

  “什么?”我和家音同时叫道,待我回过神来她已掠起衣裙向外跑去,小丫鬟拦住她道:“小姐你不能出去,姑爷家的亲戚说他是在迎亲路上被劫匪杀了的,他是因为结了这门亲才招来的杀身之祸,扬言要将小姐带回去给梁献大人守一辈子寡呢。”

  闻言我连忙拽住家音的胳膊不让她出去,半激愤半宽慰道:“竟会有这种无理取闹之徒。家音,你放心,舅舅不会让他们带你走得,况且太子也在,不会任由这些刁民胡闹。”她神色尽敛如一张白纸般羸弱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嫣红的嫁衣绵弱地披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如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的红蝴蝶,红妆花钿分外透出凄艳。这样的家音是我印象中从未出现过得,看着她这般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窗外骤然挂起一阵风,吹动干涸的海棠花枝轻轻敲打着窗棂,细小的声音愈发衬得屋内静谧。静坐了半晌,不知是谁在外面喊了声:“快去找大夫,夫人吐血了。”家音疾然从凳子上跳起来,用力将头上沉重的簪金凤冠扯下,日光斜斜照射进来,浅浅淡淡的影子从墙上迅疾滑过。

  远方山峦苍翠如画,重重环绕着青碧无波的湖泊。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起一个人,或许这一次就是诀别,又或许会因此抱憾终生。过去那些如何逃避也摆脱不了的噩梦再次浮现眼前,如何尖利的痛都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淡化,而我却不希望心中珍视的人经历一次。我不想再去计算如果冒险去见萧笙一面会有多大风险招来何种代价和这种代价所换来的东西是否值得,正如在江都行宫时他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里救我,时间那样短促他必也没有计算过。

  我甚至安慰自己,只是找他来见一面,罗敷有夫,君有所属,大局都已定将来还会有什么变数呢。

  舅舅和家音围绕在病榻前,榻上的人面色蜡黄显然已经油尽灯枯,一双手瘦骨嶙峋甚至能看清内里筋络,绵弱无力地放在家音手中,言语已是断断续续:“怎……怎么哭了,大喜的日子……多不吉利。”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家音是舍不得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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