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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72)

  这丛树林的后面百丈内就是清露寺,里面住着萧笙哥哥,若是拼尽了全力也是能走过去得,但我不能去找他。而这丛树林的前方,有我该去的秦王府,但那样长的距离亦是我的无能为力。与其这样狼狈地走出去惹人讥笑,倒不如先待在这里。身体蜷作一团紧紧依偎在布满沧桑褶皱的树皮上,将额头抵在膝盖上这样舒服的姿势竟也能让我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睡梦中总有着灰暗的背景,下着长久不息的雨,好像亘古以来便是这样蒙昧哀凉的年景。绯红似血几乎要坠落的天紧悬在头顶,梦中始终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幕幕莫名的场景皆是他们相互纠缠的始末。我茫然无措地看着那快速流转的熟悉而陌生的画面,身体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噬心般的疼。

  我一直以为两仪殿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却原来并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特长篇大酬宾,话说贴了这一章我很怕被拍,戴好钢锅跑路了……

  第37章 三十八

  大业十三年太原郊外

  天色晦暗,天际幻起迷沉流离的铅云,低垂下来。犹带着凉意的萧索晚风吹得客栈门前的白帆前后浮摆,打在榆木门扉上,吧嗒吧嗒响个不停。

  我从绾绾肩上剥下刚被她抢过去的包袱,摸出竹褐色香缎荷包,斜翻过将钱铢倒出来。店小二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穿了身灰土色麻布裳,肩上披条和衣裳同色的抹布,边招呼我们往里走,边问道:“两位客官里面走,请问是吃饭呢还是打尖?”

  客栈空间不大,中央放了几个缺角的锈黄色铁盆,我抬头看看有几束光线从屋顶漏下来,大概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雨备下得吧。不多的几张桌子都有缺角,每张都围满了人,皆是同小二无异的装束,粗布襟衣的络腮胡子。见我们进了来,原本嘈杂喧天的言谈声淡了些,几缕意味不明的目光瞟向我和绾绾,言语细碎。

  “好俊俏的两个男人,瞧那细皮嫩肉得,比大姑娘还白。”

  小二笑嘻嘻地站在桌旁问我们要些什么,绾绾沉色地环顾四周,蹙眉犹疑地看向我。我冲她微微点头,对小二道:“要一碟凤梨酥。”

  片刻的宁静被周围人哄堂大笑声打破,那小二也乐得咧开嘴露出皎白的牙齿,我一时尴尬,听绾绾故意粗了声问:“你们笑什么?”

  一个莽汉站起来大笑道:“眼看就是富家大院里出来的贵公子,这荒郊野岭的要什么凤梨酥,有馒头啃就不错了。”伴随着他的话又是一阵戏谑嘲笑声。

  定睛细看,那些桌子上果是只有些干粮、酒坛子,好得还配了些茴香豆、酱花生,有些甚至连干粮都没有,只是些勉强果腹的饼子番薯。这是无论有些什么样的吃食,酒是每张桌子都有的,也没有酒壶酒鼎之类的东西,方才进来时没太上心大概都是直接对着坛子豪饮。

  在这一片哄笑声中,绾绾沉了脸色登时站起身来:“公……公子咱们走,换别家。”我拉住她婉言劝道:“这个地方这么荒凉,咱们一路走来都没见几个人到哪儿去找别家。再说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好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别挑三拣四了。”绾绾急得直跺脚:“可是……”

  “好了,就这儿吧。”我叫过小二:“我们要打尖,这儿可有空房间?”

  小二盘算了下:“房间是没有了,不过东边的柴房收拾收拾还可以住人,往常客人多的时候也有人住过那里。要不就那儿,少收您些钱。”

  绾绾干净利落道:“我们不要你少收钱,你再去看看还有没有空房间,我家公子不能住柴房。”

  旁边有人起哄:“这两人不会也是‘逃兵’吧?朝廷怎得征起兵来就饥不择食了。”我压低了声音对绾绾说:“征兵?没听说父皇最近有征兵啊。”她平静回道:“这一路阳奉阴违的事咱们见得还少吗?”

  我心下了然,大概又是吃空饷的把戏。地方官贪污敛财,倒苦了这些深受盘剥压榨的寻常百姓。背井离乡,风里来雨里去的,还不知被抓回去会怎么样。

  将几枚钱铢交到小二手上,道:“我们就睡柴房了,劳烦小兄弟给我们带路。”绾绾抓起包袱疾步跟到我身后,却听背后有一低沉的声音传来。

  “慢着。”

  回头看去,见一三十多岁的男子站起了身,他穿了身乌青色宽袖短袍,虽也见寒碜但却比周围人整齐干净了不少。这人有一双极浓的眉毛,打眼看去双眼沉邃隐约透着文人书卷之气,在一群鄙俗粗陋的人中极易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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