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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78)

  正将裙缎绞到一起拧出水来,一个身着蔷薇色绣隐花捻素线衣裙的女子碎步跑出来,满含歉意道:“对不起,这位姑娘真是对不起。我爹喝了点酒,眼神不太好,快随我到屋里将衣服烤干吧。”

  我连打了几个喷嚏,嘶哑着喉咙道:“不……不用了,我就住在对面。”

  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这父女两一脸茫然错愕。两道目光又将我上下打量了番,女子支支吾吾道:“那是……二公子的别苑,姑娘你……”停在空中的手指微弯,略有些尴尬地装糊涂道:“怎么,他的别苑不能住人吗?”

  “不,当然不是。”女子回过神忙将我往屋里引,边走边道:“如此就更应该先烤干了再回去,姑娘这般狼狈若被二公子见到岂非失礼。”这位漂亮的姑娘有所不知,若这样算是失礼,那我早就在李世民面前失礼过不知多少次了。但……盛情难却,我就姑且随她去,不然这个样子回去被别苑的侍女下人看到也是不妥。

  碧楼内银屏湛然,锦绣芳菲陈列似长堤,饶是见过大小无数瑰丽炫美的奢华宫室,眼前这番场景也让我蓦然一惊。周围画卷丹青琳琅,好似走进了琼瑶天境。女子从闺阁里抱出了铜琅熏炉,向里面放了瑞脑炭放到我跟前,细幽暖意撷着郁郁芬芳澹澹入袂。

  “小女子栖霞,这是我的父亲,他喜欢饮酒,方才的事情真是对不住姑娘了。”这位名叫栖霞的姑娘婉秀有礼,惹得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忙道:“没关系,小事一桩,姑娘不必介怀。”

  栖霞的父亲站在旁边赔着笑,但已隐见不耐烦,终是按捺不住地将栖霞扯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到底怎么办?”栖霞面色凄怨,双眸霎时便红了,低喃道:“那个朱老板他今年已经六十岁了,而且前面已经娶了八房夫人,爹爹你忍心让女儿进火坑吗?”那老头一跺脚,急道:“我能忍心吗?可谁让你爹我欠了他的钱呢。朱老板放出话来了,若是你不过门,就要砍我一条胳膊一条腿。我的女儿呀,你就忍心看着你爹变成残废吗?”

  我面前的花屏上绘着的是‘残雪清辉冷’,而它旁边则是‘百合露风斜’。百合花皎洁无暇不染纤尘,纵然风势凌厉如刃将它吹拂的枝摇影斜,却依旧高挺身姿直向天际,它的身后凉云暮叶分外萧条,映衬百合执念孤傲却受尽磨难寂寞。

  我言笑道:“这座‘百合露风斜’的屏风画得甚好,不知栖霞姑娘是否肯割爱?”

  栖霞面露为难,未曾言语。只是他的父亲笑嘻嘻道:“不知姑娘肯出什么价钱?”

  我似恍有所觉,登时有些局促,却又恋恋不舍地再三顾盼,紧凝着那座‘百合露风斜’,犹豫道:“我身上自是没有带钱,不过……”察觉栖霞目光迷惘而深恋地看着屏风,静然道:“这是家母生前最喜欢的一幅屏风,恕栖霞不能相让。”但见她父亲埋怨地瞟了她一眼,我笑道:“没关系,我愿与栖霞打个赌。若是我赢了,姑娘需将屏风相让;但若是姑娘赢了,我非但不要屏风,还要将此物一同送给姑娘。”说着我从怀中拿出一枚蓝宝石,宝石经千磨万凿流光璀璨,顷刻光亮耀满了房间,自然也耀亮了栖霞父亲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睛。他双眸不离宝石,连忙道:“打,这个赌我们打。”

  栖霞白皙柔荑握住我的手腕,断然道:“不行,这位姑娘的宝石价值远胜于屏风,这个赌对姑娘不公平。”

  我含笑道:“先听完了我们的赌约再说公平与否也不迟。”

  “对面是二公子的别苑,从此开始到酉时,若是他从里面走出来便算姑娘赢;反之就是我赢。许多人都知道,二公子并不常来这所别苑,但凡来了多数会在这里住一夜,如此我赢得机率远胜于姑娘,但我的赌注又比姑娘的贵重些,这样可算公平?”

  她敛眉低思,眸中漾过流水般绮样神色,竟如凌乱霜影中倚栏孱弱的兰花,楚楚韵致惹人怜惜。在栖霞踌躇不决的时候,他父亲已替她做了决定。但我们尚未等到酉时,李世民已经从别苑里走了出来。

  老头儿欢天喜地攥过宝石,放在嘴边呵了口气,跃然道:“赢了闺女,我们赢了,老爹我的胳膊腿保住了,你也不用嫁给朱老板。”许是这边动静太大,将李世民引来了,他一进门便隐隐含笑地盯着我湿漉漉的头发,“你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出门没看路一头栽进湖里去了吗?”

  我悲愤地瞪了他一眼。栖霞则将我如何倒霉,又如何与她打赌的事情娓娓说与李世民听。而后,他轻摇折扇,乌瞳似流光剪翳别有深意地瞥过来,我被他看得十分心虚,匆忙向栖霞告辞逃似得往别苑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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