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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荒(78)

千羽和那老妖都曾经说过,妖的情爱与人殊不相同,许多妖一生之中就只有一段情爱,只会选择一个伴侣。他仍然还有时间和机会,尽管它们已经所剩无几。

得了千羽对那赌约点头之后,他便立时起身坐在床边,直勾勾地望着对方的脸,双眼几乎一眨都不眨。千羽被他看得烦躁起来,忍不住出口低骂,“你看够没有?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他总算动了动身子,笑得面皮都僵硬起来,“没有,才半个时辰……千羽是想早些沐浴就寝么?”千羽面色微变,瞪他一眼才勉力忍下怒意,语调平板之极地回道:“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宁浅舟嘻嘻一笑,凑嘴在千羽面上香了一口,趁对方还未来得及脸红便起身而逃,“我去给你叫小二倒水!”

不过多时,浴桶里已是倒满了热腾腾的水,宁浅舟遣走小二,微笑着站在浴桶旁对千羽招手,“来,水凉了就不好了。”

千羽面无表情的走近浴桶,宁浅舟又伸出手搭在他衣襟之上,“待我为你宽衣。”

千羽咬了咬牙,偏过头低声道:“就算是寻常爱侣,也不用沐浴时相互宽衣。”

宁浅舟手势极轻地为他脱下外袍,口中柔声辩道:“寻常爱侣之间,也不是时时都想着做那件坏事,我只不过从未亲手为你宽衣,自己心中想要这么做一次罢了。”

千羽整个身子轻轻一震,转回头看向宁浅舟面上神情,一片白色的蒸汽之中,却看不清对方的双眼,只感觉得到对方指间温柔的力度。

待千羽身上衣衫除尽,坐进又高又大的浴桶,宁浅舟才自行脱去衣衫跳了进去。千羽不肯抬头看向他的身躯,只无语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自顾自伸手搭上千羽的肩膀,“来,转过身去。”

千羽猛然往后一缩,“你干什么?”

宁浅舟半点也不着恼,仍是柔和一笑,“我想为你擦背,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千羽垂下眼声音极低地哼了一声,紧抿住嘴转过身去。此后无论宁浅舟做出何等看似轻薄无礼的举止,千羽都沉默不语,再也不肯上他的当了宁浅舟在千羽身后偷偷莞尔失笑,其实他心中所想也不过就是这等静默地温存。在绝境降临之前的一小段日子,他要重新与千羽相识相处,要从头好好对待心上所爱的这人。

正如千羽先前所说,哪怕这场赌局地结果已然注定是他输了,他也会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他只想不留遗憾,与这生唯一喜爱过、并至今还爱着地这人一齐度过这段幸福地时光。

当夜两人并头睡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宁浅舟一直以双臂轻抱住千羽地腰。却也仅此而已,再不越雷池一步,千羽却是多次翻动身子,似乎迟迟无法入睡。

第二日早间醒来之时,千羽那一脸青白的面色令他不免有些心疼,更有些暗自心伤。想必对方一直担心他欲行非礼,才会整晚都睡得不好,自己在千羽心中留下的样子……只怕到最后也会是薄情寡义加上好色贪花。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还千羽一个彻底的清净,既然自己早已注定是输,就不如输得干脆些。情意不再之时,对方记得你还不如把你忘记,就算是还记得,记忆里的那个你也该变得一无是处,如此才可令对方痛楚尽去、心不留痕。

第115章 春梦

马车一路向西南而行,每经过大大小小的市镇都会停靠一两日,行至野草肥美的路边也时常停下来,让马儿吃饱歇息再上路。

行程由此变得极慢,二十来天了还只走过一大半的路,宁浅舟自然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千羽却逐渐烦躁不耐起来。

这二十天里,他们两人独处的时间实在太多,宁浅舟嘴上轻薄放肆,行为上温存体贴,每一晚都抱着千羽说过许多不正经的话才肯入睡,却从不曾真正做出什么越轨之事。

任千羽平日里再沉得住气,对他这等莫名其妙的作为也忍不住心烦气躁,终有一晚狠拍着床板质问他道:“宁浅舟,你到底想要怎样?”

宁浅舟苦笑回道:“事到如今,我还能怎样?你昔日对我好,只是你一人之事,今日我待你好一点,也只是我一人之事。你何必放在心上?”

千羽待要张嘴辩驳,一时间竟想不出甚么言辞,只得沉下脸瞪一眼宁浅舟,“好,我至多再忍耐你十几日,你也至多还有十几日可以发颠。时间不早,我要睡了!”

千羽说完倒头便睡,头朝着床的内侧面壁而眠。宁浅舟明知他并没睡着,伸出手臂牢牢把他抱在怀中,嘴唇凑近他耳侧轻轻说道:“千羽,我那日与长生谈过许久,他说了些我听不太懂的话……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我天生不喜爱女子,只会对男子倾心。那之后我也想过这所有的前尘后事,我确然如他所说,但若你现下再变为女子。又或是变回原形,我也不会在意了。.1^6 ”

“住口……你休得再说这等肉麻恶心的言语。你是人,我是妖。人妖殊途,本就不该在一起。你旧日也不过贪恋色相而已。若我现下变得丑陋如鬼,你还肯不肯这般抱住我?恐怕立时便要吓昏。”

宁浅舟只得再次苦笑,“你若变得青面獠牙,我自然会受到惊吓,无论人也好、妖也好。谁不是贪恋色相?若昔日的我面容大变,变作另一个你完全不识地人,你又会不会仍然喜爱我、嫁给我?色相与性情难道是可以分开的么?你旧日所爱的也是那夜在水边所救地书生,少了我这张面孔,他便再不是你所爱之人。”

千羽半晌不肯再做声,宁浅舟以为他睡着了,哪知过了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好,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到了今时今日,你再与我争辩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旧梦已逝。情心已死,我只想舍弃了这些烦恼外物好生修炼,再不踏入这十丈红尘之中。”

宁浅舟臂上加力。把他抱得更紧,喉间发出暗哑的质问。“做神仙当真有那么好?自从你与我结契之后。我便知道了所谓长生不老地滋味,世间一切都会生老病死。唯有你我千年不变。想要不为他人他事伤心,只得对万事万物锁住情念,这样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千羽冷冷回道:“世人都道神仙好,妖族的前辈也是这般说,那做神仙一定是好的。我昔日年轻冲动,才相信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后来才晓得情爱一点也不能让我快活,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心,既然如此,倒不如从此锁住情念,寻个清净处潜修炼。”

宁浅舟不禁听得暗自心伤,声音嘶哑地低声叹道:“原来你与我在一起时,半点快活也没有,我却仍然记得与你一起时十分的快活。哪怕仅仅有过一刻开心,便能远胜其后地数百年分离。我独自一人住在山上时早已想死了,心中却一直记着与你共度的那一夜,因此才舍不得那点牵挂。我那时早以为你死了,心中只是想着若我也死了,这世上又有谁还能记着你呢?”

千羽身子一震,猛然回头怒视他的眼,“不许再说了!你满嘴胡言乱语,到底意欲何为?你与我设下那场赌局,无非是贪图床第间的风流艳事,我现下便依了你!你遂了心愿就再不许胡说八道!”

宁浅舟愣了一愣,还待开口辩驳,转眼间却已被对方翻身而上,以愤怒的亲吻牢牢封住双唇。他心道不好,自己想要的岂是如此一夕风流而已?奈何千羽本非常人,盛怒之下的力气哪里是他可以挣开的?

他不住扭动挣扎,手脚却被牢牢摁在身侧,身上的衣衫也三两下便被除尽。他心中又急又惊,还带着几分哭笑不得,若换了往常他当真要欣喜若狂,可惜此时此刻他只想高呼救命。千羽虽是一只活了许久地妖,在床底间却极为粗鲁生涩,凭着一股怒气剥除身下这人的衣衫之后,便只看着这具修长赤裸的身体发怔。

感觉到唇上地压力凑然减轻,宁浅舟赶紧抓紧机会大叫,“千羽,我不是那等人……”

千羽听他开口便深皱双眉,又一次附身狠狠堵住他的嘴,直把他胸腔地空气都吸得尽了,才抬头斜睨他道:“你就是这等人!你若不是想着那些下流之事,身子怎么会变得……哼!”

宁浅舟全身早已光溜溜地,心中虽然想着一个大大地“不”字,身体却直截了当变成了一个“木”字,当下满脸憋红、欲哭无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辩解道:“我……那是你……你如此挑逗我……我自然……除非我不是男人!”

千羽原本莹白如玉的面上也早已红了一片,眼中又是羞恼又是鄙夷,全不同于平日地冰冷之态。

宁浅舟迎上千羽那般含羞带怒的目光,更是管不住自己的身体,周身的肌肤都变得火烫起来,腰部也不自觉的向上挺起,只得闭紧眼睛嘶声叫道:“千羽……你离我远些……否则……否则……”

他兀自拼命忍耐,耳侧却传来低低的冷笑声,“否则怎样?你念想了这件事几百年,说什么放不下舍不去,今晚之后,便该放得下了……”

千羽喉间还带着冷笑的余音,柔润的双唇已触上他颈间的肌肤,这冰与火之间的折磨直令他无可抗拒,闭着眼也能感觉自己身上炽热的欲焰。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会是一场甜蜜又悲哀的春梦。他心里明明知道,却无法阻止与逆转自己身为凡人的本性。他用了二十日之久,也没能让千羽再次为他动情;千羽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把他化成了一只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