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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色(49)

作者: 遥舟无据 阅读记录

四喜道:“几日前大皇子高烧难退,郑太师特寻了民间小儿病的专家与之一起进宫,阖宫人都听见皇后训斥太师平素不礼让陛下,私心太重。皇后说——”他说到这稍顿了一下,而后瞧向容璟,见他面无异样才敢继续说下去。

“后宫与前朝并不相通,后宫之事是陛下家事,岂容外臣置喙,你们眼红贵妃盛宠生怕自家女儿埋没在后宫,才不厌其烦地上各种折子叫陛下心烦,且不说贵妃如今毫无错处,便是来日有了过错,那也是由本宫与陛下来体察。”

皇后一贯端庄持重,素来为自己着想,容璟当初求娶郑家女,也是有此考虑的。

“皇后倒是深明大义。”容璟垂头,赞了皇后一句。

只是一句之后又紧紧盯着四喜:“不过你今日为何这般为皇后说话?”

宦官不得干政,后宫之事自当同理,今日话过,已属僭越。

四喜不是没想过这层,也早早预料到容璟的发问,当日皇后大宫女托他说项被陛下发现,而今还是如芒在背。

可......

“中宫勤恳兢业,体恤我等下人,陛下虽曾告诫过四喜不可插手后宫的事,四喜也知,陛下是四喜的良主,是四喜的恩人,四喜也早立下誓言此生都对陛下中心,只是草木有情人亦有心,皇后娘娘赤诚待奴才,奴才自当勉力相还。”

“何况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并未欺瞒陛下。”少了往日的油滑,多了几分严肃与认真。

于此深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奴婢身份本就低下,何况宦官,他不过是腆颜得了陛下青眼才得了后宫人的礼遇。

可是那些人,他晓得,从无真心的。

唯有皇后娘娘,对谁都是一派和气,温婉亲近。

他自小为了宦官身份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所以对旁人的好意便倍感珍惜。

陛下如是,皇后娘娘也如是。

容璟回过头,轻轻拍了一下四喜的肩头:“知恩图报,今次便不罚你了。”城楼之下嘉木葱笼,城上微风拂动。

四喜悄悄吞咽了一口口水,豆大的冷汗自额上、鬓角滴落,埋进深蓝色衣衫中,消失不见。

容璟道:“摆驾启祥宫吧,许久不见禅儿了,也不知他功课学得如何了。”此月已尽尾数,初一十五他皆宿在兰音宫中,于皇后来说,大约是极大的委屈吧。

“是朕对不起皇后。”只是一心付与兰音,再容不得旁人了。

启祥宫众人已有一月不曾迎接圣驾,傍晚忽闻陛下仪仗渐近,四喜公公高声传唱,莫说是宫人们,便是皇后,也是吃了好大一惊。

皇后正在为大皇子绣一件外衫。

做母亲的总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可世界上最好的衣衫便是母亲亲手缝制的衣裳,皇后疼爱大皇子,自孩儿出生以来的每一件小衣皆是皇后亲手所做。

“母后,可是父皇要来了?”大皇子大名容禅,出生时容璟已然登临地位,便取了禅字。

许是因为皇后是在战中怀的孩子,容璟和身边人忙于战事无暇顾及,致使皇后疏于照顾,导致大皇子在胎里先天不足,到两岁多时才学会说话,直到此刻说话还不是很伶俐。

容禅长得像极了他父皇。

虽不如容璟小时候心思难测,可这一幅愁起来便深沉万分的面色倒是传了个十成十。

“父皇许久不曾来瞧禅儿了,父皇是不是将禅儿忘了?”大皇子嗦着手指,手握着和自己上半身相等长的毛笔,一边画了一横一竖,一边偏起头,撅着屁股问皇后。

容槿正要挑起珠帘进内殿,陡然听见这句话,脚步稍稍愣住,心头涌过万种思绪,然后径直走了过去,将容禅抱了起来,笑了笑:“禅儿想父皇了?”

大皇子愣了一下,小胖手垂了下来,手足无措地茫然看着容璟:“父......父皇?”

皇后停了手上的针线活,向容璟行了一礼:“今日不是初一十五,臣妾不晓得陛下会过来,什么也未准备,是臣妾的疏忽。”眉眼一抬,却是全然系在大皇子身上。

容璟从来未这样抱过禅儿。

禅儿出生时,陛下忙着治理天下,彼时新朝初立,皇朝内外皆是动荡不安,陛下自然无暇顾及禅儿。

后来禅儿稍大了些,可表现平平无奇,陛下又并不宠爱中宫,是以禅儿也受到了不少冷落,甚至还没有其他妃子膝下的几个女儿受宠。

禅儿一贯与自己亲近,却是极怕他父皇的。

“父......父皇,禅儿参见......参见父皇。”他似是畏惧,说的话比平时更不利索了。

那双肖似容璟的凤眼逡巡不停,手也抖得厉害,容璟只好无奈地放下他,顺道摸了摸容禅的脑袋:“是父皇不好,许久都不曾来瞧禅儿,和你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