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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镣皇后(34)

玉霞尚宫怔了怔,悠悠地看向花响……遥想过往,玉霞十二岁入宫,在后宫待了整整四十年,可以说看尽妃嫔们争宠的手段,妃嫔们在私底下无论斗得有多狠,在圣上面前永远是小鸟依人、知书达理,唯恐稍有差池惹怒龙颜,而这女子截然相反,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老女官,公然触犯皇威?

玉霞越发焦虑,谢谢你花响将军,可惜无奈的是,虽然有些难以启齿的苦衷,但自己确实有罪啊。

……

陌奕宗扫扫眉梢,说实话,什么丢点儿珠宝首饰,什么死个妃嫔、宫人,在国政面前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不是不想彻查,是真的没时间理会,否则还要皇妃作甚,还要尚宫嘛用?

如今信任多年的玉霞尚宫也干起了监守自盗这档子破事儿,他真不知晓这后宫之中还有没有值得信赖的女官。

罢了,既然花响坚持……

“圣上!臣妾其实不愿重罚玉霞尚宫,臣妾请您前来,也是为了求个不谋而合,如今您的态度已然够明确,臣妾明白该如何处理……”岚皇妃顿首打断。

花响眯起眼,岚皇妃想除掉自己要笼络的女官?

……奶奶个腿儿的!且看她如何扭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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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9

第三十一章、盗窃事件始末

岚皇妃岂能由着低贱的宫女在圣上面前指手画脚,于是起身走到陌奕宗身旁,柔声道:“臣妾看圣上也乏了,倘若圣上信得过臣妾的话,臣妾自会妥善处理。”

陌奕宗确实也不方便过多插手,道:“毕竟是宫中的老臣儿,看看能追回多少,切记,酌情。”

“谨遵圣意。”岚皇妃欠身恭送。

陌奕宗旋身欲走,花响正准备开口挽留,玉霞尚宫悄然攥住她的手,无奈摇头,道:“好了花香,我确实挪用了名贵首饰。”

花响怔了怔,摊开她的手掌,首先注意到布满老茧的掌心,又注意到她的袖口。玉霞尚宫今日未穿官服,自己的衣裙已是褪色陈旧。

贪财之人可以伪装贫穷,但神态无法掩饰,何况玉霞尚宫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挪用。

花响眼珠一转,面朝岚皇妃,扬声问道:“敢问岚皇妃!既然玉霞尚宫监守自盗一年有余,为何近日才查到端倪?”

“你这问题究竟何意?并非本宫疏于防范,而是玉霞尚宫心思缜密,遗失之物皆为皇后准备。”

“哦,换言之,您想从玉霞尚宫这里借走几件专属皇后的首饰,玉霞尚宫自然是一口回绝,所以您经过追查,发现首饰遗失?”

这句话意思,好比不是皇上,却非要试试龙袍,说严重了便是忤逆之罪!

想当皇后想疯了吧你?!

听罢,岚皇妃花容失色,见陌奕宗停下脚步,她匆匆下跪,解释道:“圣上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臣妾怎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本来说说就过去了,然而陌奕宗听到一个不爽的词儿。

“你骂谁是小人?”

岚皇妃意识到口误,也深知将矛头指向花响更难收场,于是支支吾吾装头晕。

花响成功转移目标,话锋一转,替岚皇妃解围,道:“岚皇妃自然是在指责那个商人,玉霞尚宫分明只是借去救急,那商人却谎称帮她销赃。听闻岚皇妃言之凿凿,想必此案交由岚皇妃负责审理,值得一提的是,从头至尾,谁听到岚皇妃给玉霞尚宫定下罪名了?没有吧?恐怕是圣上把事情想严重了?”

岚皇妃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她故意只将失窃单册呈给圣上阅览,目的正是为了避重就轻。

至于那名商人,当花响三番五次提出重审此人之时,岚皇妃心里已经有些发毛,因为那人的确是屈打成招。

陌奕宗思忖不语……救急?救谁的急?他分别观察玉霞尚宫、岚皇妃与小亮子的神态。那些把头快低到地底下的,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朕确实有些疲惫,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小会儿,既然案子由爱妃亲审,爱妃便讲给朕听听。从如何发现首饰遗失开始讲。”

话音落定,王德才搬来龙椅。陌奕宗一撩龙袍,落座。

岚皇妃暗自抽口气,怎么感觉一不留神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脑袋上了?!她没想过借戴皇后的饰品,只是派人监视玉霞尚宫的一举一动而已!

然而无端端监视别人也听着不像话啊,她干咳一声,含糊其辞道:“倘若不是圣上询问,臣妾,臣妾还真不好意思讲出初衷,其实,其实就是女人的直觉。感觉玉霞尚宫近日行为异常,便多留意了一些。而后,果不其然……”

陌奕宗感到哭笑不得,这理由也太敷衍了吧?

花响见他二人正在交谈,悄悄地紧了紧玉霞尚宫的手,道:“犯错也分大小,你不能认命,只要活着,才有可能扭转命运。”

“我若道出真相,又会惹出两桩事,其一、我会成为整个后宫的敌人,其二、只会让后宫变得更乱。妃嫔多半是重臣之女,我不愿见圣上两难啊。”

果然有苦衷!险些错杀忠臣。

“玉霞尚宫您听我说,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做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流,清流向来势单力薄,但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逆流而上,总能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譬如我,就愿意站到您的身边,所以谁又敢说水滴不能汇聚成海?您连死都不怕,为何要怕活着?在这后宫之中,总要有人站出来驱散乌烟瘴气,只有解决问题之根本,才能真正地帮到圣上,您以一死逃避现实,就不算辜负皇恩了吗?”

玉霞尚宫一瞬不瞬地望着花响,之前还真未看出来这小丫头伶牙俐齿,激将、鼓舞与煽动,三管齐下?

她沉下心绪……改变一词写着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她也曾试图改变后宫的面貌,试图减少争斗与攀比,可是倒头来,幡然醒悟,得罪不起的人实在太多。

要不要为了那句不负皇恩,再努力最后一次?

她挣扎良久,终于抬起头,直面内心的冤屈。

“圣上,罪臣有事要奏,恳求圣上移驾罪臣寒舍。”

“只有朕与你?”

“是,待罪臣讲完,任凭圣上处治。”

她决定勇敢一回,此刻想得很明白,不为其他,只为花响仗义执言挺身而出。

陌奕宗缄默不语,须臾,悠悠站起身,无视岚皇妃的劝阻,径直前行,与岚皇妃擦肩而过。

王德才亦步亦趋,跟随二人走远。

…………

尚宫局内燃起昏黄的油灯。局墙外,岚皇妃不安地伸头探脑,继而怒瞪花响,满心满眼的恨意!

好不容易揪到把这老女官撵出宫门的把柄,全让这贱蹄子搅黄了!

“呵,放着本宫这座大山不来依附,偏偏要拉拢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莫非你还在记恨本宫罚你的那几巴掌?……”岚皇妃悠悠地靠近花响,脸色骤然大变,怒骂道,“贱人之所以被叫做贱人!正因为她鼠目寸光!心胸狭窄!烂泥扶不上墙!——”

“咦?挨打那事儿我早就忘了,原来皇妃您还记得真真儿的,您到底在说谁心胸狭窄谁是贱人啊?我反应慢,没听懂。”

岚皇妃气得娇容扭曲,而后又轻蔑地笑了,道:“你以为你怂恿老太婆道出实情,她就没罪了?胆敢将宫中宝器偷出宫门,就是死罪!”

“未必吧,还要看玉霞尚宫拿到那笔银子的用途是什么,关于这一点,恐怕皇妃您也不知晓?”

“本宫确实要质问五百两的去向,可惜还未来得及审问,就让你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给弄得乱七八糟!”她气得要发疯,其实可以借助其父右丞相之威,铲除花香这个眼中钉,理由很简单,区区一个宫女岂配住在皇后宫?可她又担心圣上反其道而行,如今李贵妃的地位肯定是留不住了,万一圣上心血来潮将这小贱人册封为妃,那还了得?!

看来还是要从花香的背景上做文章,据媛贵妃透露,花香身怀武功,入宫又入得颇为蹊跷,搞不好是哪个战败国的女细作?

岚皇妃谄笑,她已经差人暗自绘制花香的画像,并且通过父亲的人脉撒出大网,估计很快可以查清小贱人的底细。

花响懒得跟她打嘴仗,听过这样一句话没?能动手就别吵吵。

弱者,愚蠢。是她对岚皇妃的全部定义。

半个时辰过去,木门敞开,陌奕宗走下石阶,步伐缓慢,神色凝重。

玉霞尚宫则是跪在门前,听候发落。

见状,王德才悄声提醒圣上,人还未判。

陌奕宗沉了沉气,面朝等待已久的岚皇妃,道:“本案始末,关乎皇室颜面,保留其职,官降三品,再犯重罚。”

听罢,玉霞尚宫不禁瞠目结舌,激动得伏地顿首:“谢主隆恩!”

陌奕宗疲惫地扬了下手,无视神情迷惘的岚皇妃,牵起花响的手,若有所思地离开尚宫局。

…………

他牵着她的手走了很长一段路,驻足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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