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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镣皇后(80)

一则、外祖父一生恋权,恐怕至死也不舍得退位。倘若外祖父猝然离世,请以你的睿智与眼光,替钰国选出一位明君。至于委任遗诏,与你龙茗国的玉玺和虎符,一同放置于佛像的暗格之中。至于遗诏上的钥匙,就攥在你母亲的手中。

关于暗格,你竟将那等贵重之物藏在钰国的寺院之中?基于这一点,外祖父必须说你两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事,但过分依赖运气迟早会在阴沟里翻船。好在只有你外祖父知晓此枚暗格,让你撞到大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说了这许多,外祖父只是想向你传递一种情结——我们是一脉血亲,我不会觊觎属于你的一切,哪怕那样东西足以诱惑我。

二则、钰国周边的四小国,其实不足为惧,可怕的陌氏王朝。外祖父深知,陌氏是一只装睡的猛虎,待到时机成熟,陌奕宗定会向钰国发起风卷残云般地猛攻!倘若钰国不幸失陷,外祖父请求你,出兵挽救我百年钰国!待失地收复,你便可以使用我留给你的第二份遗诏!遗诏中明确表明,你乃钰国皇族骨血。手持遗诏昭告天下,就此名正言顺登基!

——你的外祖父,叩谢龙帝!』

……

龙走月捏着信纸,纸张在指尖颤抖,她面色煞白,整个人僵住。

是误会,原来是误会吗?母亲的死因,与钰国皇帝毫无关系?

她睁大空洞的双眼,她龙走月,在读完这封书信之前的某一日,亲手杀了……自己的外祖父?

她杀的,是的。彼时在天牢,她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眼中沁着满满的恨意,毫不留情地,以牙还牙地!给外祖父灌下一杯毒酒。

龙走月深深地低下头,捂住嗡嗡作响的双耳……想到命运多舛的母亲;想到外祖父的嘱托;想到已被陌氏占领的钰国!这一切一切的真相,全部通过这一张薄薄的信纸,犹如尖刀一般,一刀又一刀地刺入她的脑袋,感觉头皮都要被掀起来了!

无法正常思考,无法判断孰是孰非,只知晓她亲手杀了不该杀的亲人!

夸叶乘风惊见她嘴唇发白,赶忙上前搀扶。

“你不要说话,我没事……没事。”

她推开夸叶乘风,跌跌撞撞地走到母亲的灵柩前,一边帮母亲整理凌乱的寿衣,一边在眨眼之间,泪如泉涌。

母后,您为何这般傻?为何不早些将真相告诉我们?嗯?做儿女的只会全心全意地照顾您,您为何要选择独自受苦?嗯?……父皇更不会嫌弃您,您自己选的丈夫您会不知晓吗?父皇若是不爱您,在那美女如云的龙茗国之中,父皇大可甄选秀女!很多很多的妙龄少女翘首以盼,足以挤满整个后宫好不好!可是父皇什么都没做,一心一意地等您回家!

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龙走月感到身心俱疲,无力地趴在棺木旁,逼着自己平复心绪。

……

良久,她倏然睁开双眼,神态中不见一丝哀伤,变得冷酷又决绝。她捡起掉落在地的龙舌弓,径直向石屋外走去。

“封棺,回龙茗。”

“你说什么?灵柩还运吗?”

“不,我要关闭藏金洞,然后,去见陌奕宗。还有,把青龙偃月刀扛出来,它对我有大用处。”

龙走月揉了揉酸疼红肿的眼眶,她经过再三斟酌,决定让母后暂居藏金洞。死去的人,不再知晓喜怒哀乐,但是活着的人,会因为亲人的惨死而痛不欲生。倘若让父皇知晓母后过世的真正原因,只会加重父皇的病情,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位亲人,不能。

至于藏金洞以及整个钰国,她要从陌奕宗手里夺回来!心不会再摇摆不定,也不想再与陌奕宗商议和平解决的问题,因为她曾说过,只要外祖父念及亲情,她会出兵夺回钰国领土。

钰国,算是为她错杀的外祖父,奉上一份诚意十足的祭拜礼!

……

待夸叶乘风封好棺盖,扛着青龙偃月刀走出洞口,龙走月立即关闭洞门。

当牢固的闸门重新归位,她看向装有贵重物品的荷囊,为保险起见,决定将玉玺、虎符和两份遗诏藏在身上,随后把龙舌弓斜背在肩头,拎着空荷囊走出寺门。

王德才见他们出来,赶忙撩开轿帘,轻声唤醒圣上。

陌奕宗压了压太阳穴,刚要走出轿子,只见龙走月闯入轿中,跨坐在他的腿上。

二人面面相觑,神态皆是出奇的平静。

“你哭过?”

“嗯。”

“找到龙茗国太后的灵柩没?”

“没有,所以我要赶回去复命,今日动身。”

陌奕宗微微蹙眉,反诘道:“怎么个意思?如今扯谎都不加修饰了?”

龙走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与他额头相对。

“陌奕宗,敢不敢用实力征服我?”

陌奕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顺势搂住她的腰肢,轻咬了下她的嘴唇。

其实自从她用到“求”字的时候,他便知晓她一定会想法设法地返回龙茗国。

几日来,他尽可能地迁就她,甚至毫无原则地顺应她的心意,他只是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或者再讲点儿实话。直到她步入藏金洞的前一刻,他仍在努力。

他感觉得到,她曾动摇;

然而,藏金洞之行,又如他强烈预感到的那般,至此终结。

思及此,他故作似懂非懂,笑道:“你已经被朕生擒活捉,还要如何证明?”

“我在龙茗等你,来战吗?”

“呵,小小的御前侍卫,凭什么向朕下战帖?”他的冷笑中又夹杂一丝无奈,到了此时此刻,他依旧期盼她能道出真实身份。

而龙走月,完全不需要招认什么,只想集中火力触犯他的容忍底线。

“不管我品阶大小,但我是龙茗国的子民。龙茗国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都敢挑战陌氏,都不惧你陌氏的百万雄师,呵,吓一跳吧?!”

她的态度甚嚣尘上,口吻透着轻蔑。刺耳的话语,令陌奕宗产生极度的不适感。

他将她推拒开来,道:“不是吓一跳,是想笑!你做得了龙走月的主吗你就敢挑衅朕?!想战还不容易?叫那女皇帝下战书!”

“好啊!只要你肯让我走,你信不信,我就有本事让龙帝下令攻陌氏!没错,是攻,不是等你来打!”

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老爷们儿!都无法忍受这等挑衅,何况他是中原霸主陌奕宗!他不由怒火攻心,将她拎出轿子,又一鼓作气将她丢上马背,吼道:“走!马上滚回龙茗!朕稳坐皇城等大军压境!”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准反悔!”

陌奕宗刚要说“一言为定”,蓦地反应过味儿。话说这火气一上来,险些就让她将计就计溜之大吉了?!

思及此,他一把拽住马缰绳,缓了缓情绪,揶揄道:“昨晚我们还睡在一张床上,你今日说翻脸就翻脸?都说男人提起裤子不认帐,原来女人也这样?”

此话一出,引来围观僧侣们此起彼伏的“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龙走月真想挖个坑儿给陌奕宗埋了!她从马背上轻盈地跃下来。她当然知晓不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离开,何况弄盏还在陌奕宗的手中,她方才只是为了给离开打个头阵,因为陌奕宗的分析能力实在是太强,分分钟便能拆穿她的谎言,所以她必须激出他感性的一面,才有可能说服他。

“先不说这事儿,我从藏金洞里给你顺来一把刀。过来看看?”

“你下了一趟藏金洞,脑子里灌阴风了吧?死人的东西也敢拿给朕?!”

话音未落,他注意到平方在地上的偃月刀。金色阳光掠过刀柄与刀头,仿佛点亮雕刻在刀头上的青龙。青龙张牙舞爪,张扬暴戾。

“……”陌奕宗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弯身握住刀柄,本想提起刀身,但似乎没料到这把偃月刀如此之重,于是一个没抓稳,刀刃砸向寺墙,只听“咔嚓”一声裂响,竟然在坚固的墙壁上砍出一道深邃的刀痕?!

围聚在旁的官兵与僧侣,目瞪口呆,一片哗然。

陌奕宗登时来了兴致,抡起偃月刀,耍了几下,就在刀光剑影之间,他猛地砍向道旁的一颗大树。只见树干晃悠两下,轰隆一下,应声倒地!

夸叶乘风则是在旁龇牙咧嘴、眯缝眼,脚下还不忘谨慎地退后几尺。这把青龙偃月刀,重达八十二斤!话说他光是扛出皇陵,已然累得汗流浃背。陌奕宗的臂力也太吓人了吧?!

“好刀!真是好刀!”陌奕宗赞不绝口。

龙走月耸耸肩,趁机奚落道:“死人的东西,你趁早别用。”

“说什么呢?什么死人死人的?关二爷与偃月刀早已人刀合一,他的肉身虽然消亡,但灵魂尚存。勇者的灵魂象征着勇士不灭的精神,想必关二爷一直在寻觅可以将此刀挥洒自如的勇士,他的运气不错,这么快便找到了朕。”

“……”夸叶乘风以头抢地尔,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这两口子为了将名器占为己有,都挺能瞎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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