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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下雪吗(85)

  “没事。”她也这么说,然后捡起搁在他们之间的烟盒,朝他伸手,讨个打火机。

  安宁低首点烟,抬起细尖的下颌,夜风卷起一阵热浪,也卷起她的头发,吐出一口烟,拨开了碎发,像电影里会出现的画面。

  说来奇怪,高中那会儿的事,俞高韵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安宁是班上最具文艺气质的女生,容貌恬静眼神透亮,聪明讲人情,同时也有自己的小骄傲。

  高考前的一次全校文艺表演,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抱着吉他唱一首民谣,不论唱得好与不好,模样都是青春少男会喜欢的女生,而那个时候的俞高韵,在偷看另一个女生,她目光朝着台上,轻轻动着双唇,似乎是跟着无声地唱。

  想问学习委员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俞高韵张了嘴,又闭上。他们已经不是当初青涩的孩子,各有各的变迁,如此自然。

  安宁眼皮微扬,“对了,我签了个经纪公司,安排我后天去试镜。”

  “不错啊,从我们班里走出一位大明星,以后有得吹了。”

  “什么大明星,我这样没背景没眼力劲的,不是半途而废,就是在十八线上死磕。”

  “净说些丧气话……”俞高韵站了起来,拍拍裤管,说着,“预祝你一夜爆红,我请你吃烤串,走!”

  安宁浅浅一笑,也站起来,抚平裙角,与他并肩往前走,她兀自慢了一步,回头望了一眼公交站的方向,那里的广告牌挡住了一个人,剩下一双腿,一双鞋——

  亦如每个在寝室度过的夜晚,两个女孩头碰头,她的手捞起床帐伸过来,手机里是网店的页面,瞧不见她的脸,安宁只听见她的声音,就像一捧清澈的雪水,从指缝流走,她问,你说这鞋哪个颜色好看?

  梁霜影从广告牌后头走出来,目送载着他们的出租车远去。

  路上的车排放着尾气,所幸微风带来广玉兰的香味,散步去地铁站的路上,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那首《同桌的你》,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安宁抱着吉他的样子,而是黄昏的斜阳倚着擦不干净的窗,倚着堆满书本的课桌,倚着一张张稚气而模糊的脸,一切俨然如初,又好像都变了。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C41

  既然打定主意要离他近一些,梁霜影不想耽搁时间,当即翻了一遍班群里招实习生的公司名单,相中了属京川的文化传播公司,发了简历。

  这件事儿肯定要向父母交代,于是,当天下午她回了趟家。

  霜影的爸妈在经过上次歇斯底里的争吵之后,只要俩人置于同一个空间里,就是一幕哑剧,交流全靠肢体动作和眼神。好笑的是,反而体现了他们不需言语的默契,比方说现在,正端着一锅热汤出来的覃燕,将头朝厨房一扭,她爸默着脸进去端菜。

  梁霜影扶着外婆在饭桌旁坐下。多亏母亲烧菜的手艺,才养出了不挑嘴的一家人,将就了几十年,吃什么都行。

  箸勺交错的饭桌上,她提了自己准备去京川工作的事,一双父母皆是愣了一愣。梁耀荣似要开口,覃燕抢先问她原因。

  “想换个环境。”她回答。

  不仅是父母拧了眉,连外婆都觉得她应该留在珠江,家里有房住,有热饭热汤,她又有一本正经大学的文凭,起点安逸,再过几年,找个好归宿,不用拼死拼活的奋斗,不用撞破头挤进人家的圈子里受罪,多少人求不来的生活。

  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覃燕瞧她静静倾听却一言不吭的模样,就晓得她心里认定的事儿,任你说破嘴皮,也是白费功夫。

  覃燕和孩子她爸眼神交流了一刻,对她说,“一个人在外面要多注意安全,学着自己做做饭,老吃外卖不行的,外头餐馆那油吃下去你胃都不要了!晚上早点回家,门要锁好……不要乱花钱知道伐?”

  她低着眼睛,点头应下。

  残余的食物气味,终于随着洗洁精泡沫逐渐散去。

  望着厨房里母亲洗碗的背影,梁霜影瞥了一眼沙发那头的外婆和父亲,悄悄从包里摸出一张储/蓄卡,走到她身边。

  “这两年我攒了点钱都存在这里,以后省下的钱我也会打到里面……”

  她的话没说完,覃燕竖起眉就给推了回来,不顾自己手背沾上滑溜溜的水,她又塞过去,同时说着,“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就希望你跟爸少吵架,好不好?”

  当晚,梁霜影买了隔天飞往京川机票,没告诉他,不是想要突/击查岗,只是想象他始料未及愣住的表情,很有意思。然而,想象总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