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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往东(9)+番外

“很累了?”安排妥当,姚晨东走过来递给她水壶。

简西接过来只润了润喉,没敢像前一日那样拿着水不当水,不光大口大口地喝,还倒出来洗手,她永远记得那三个人看到她那举动时目瞪口呆的表情,特别是姚晨东,眼里甚至是愤怒了。

后来木亮才告诉她,像这种行军,缺水断粮是肯定的,所以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要省,哪怕省下来的自己没得命吃喝,也要留给后面继续战斗的战友。

简西看看空了大半的水壶,再看看他们的眼神,当时觉得自己好像在犯罪。

姚晨东可能也是想到了昨天,怜惜地说:“你可以多喝点。”

他水壶还很重,估计他自己基本都是润着过来的,简西摇了摇头,她不能接下来的时间都要让他们来救济。

第二天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他们已进入了此山的腹中地带,按照雷达搜索显示,敌军的指挥中心就在此后不远,明日再行一天,摧毁行动,近在眼前。

傍晚的时候没想却遇到了敌人一个小分队,姚晨东把简西藏好,“不要动,不要咳嗽,呼吸也轻点,不然,如果被发现,你只能去敌军观战了。”

简西趴在草丛和灌木从中,身下石头硌人,脸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如针扎一般——她歪着脖子斜眼一看,吓了一跳,她居然被塞进了黄刺丛里,而且头上最大的那一棵上还扎着一窝善恶不明的蜜蜂窝。

一只,两只,三四只,越来越多的蜜蜂嗡嗡嗡地在她头上绕圈子跳舞,于她而言,这种嗡嗡声很快就盖过外面的枪炮声,书上告诉她的经验是,当蜜蜂飞到自己面前时,要像死人一样不能动不能碰,所以她僵着脖子僵着身子,感觉到小蜜蜂一会儿停在她头上,一会儿是她手上,一会儿是她的鼻子尖上……

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但更令她崩溃的是在这种时候,她居然想起和同学一起玩的那个小游戏:两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一只小蜜蜂飞啊飞啊果然停到了她的人中处了。

她很想哭。

就这样不知道忍了多久,炮火渐熄,有脚步声走过来,然后是姚晨东的声音:“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说着他似乎就要钻进来拉她,简西没法,只得叫:“有蜜蜂。”

这一叫带得身子一动,停在她额上的蜜蜂受了惊吓,狠狠叮了一口,她疼得赶紧捂着脑袋,这下整个灌木丛里都是群蜂乱舞,还好姚晨东见机得快,一听她叫就一边抽出脖子上的毛巾拍打,一边叫木亮拿了头盔过来罩住。

饶是这样,等打退蜂群,不光是简西,就是木亮和老山西也都分别给蜇了一口,简西更惨,一脸的红印子,惨不忍睹,身上有衣服挡着情况倒稍微好一些。

当下木亮和老山西就很没同情心地笑了,后来简西为此住院,木亮去看她,她不小心把自己当时想到的那个小游戏说出来,结果此后很久,木亮见着了她还嚷嚷着说:“简西,我们来玩两只小蜜蜂吧?”

刚开始可能是已经给蜇木了,她也没觉得怎么疼,姚晨东给她清洗涂药的时候,她倒觉得是那些药把她伤处给燎得火热热的,所以还颇有些抗拒。不过姚晨东表情严肃,抓着她乱舞的手说:“七蜂八蛇,现在刚好是七月,这东西比你想的要可怕。你不涂药,只怕你过不了今天晚上。”

木亮见状也说:“简西,老姚可不是吓唬你,涂吧,不然你可算是毁容了。”

这句话真正镇住了简西,于是仰起脸安安分分让姚晨东给涂药,姚晨东说:“刚开始是有点火辣辣的,等蜂毒一上来,你就会舒服很多了。”

简西想点头,他却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别动。”

手势倒比他的声音更显温柔。简西眯着眼睛看面前的男人,因为涂着很浓的迷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眼神依旧清亮温和。这两天的行军把大家搞得都很狼狈,她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身上发出阵阵臭味,但姚晨东看上去依旧那么气定神闲,哪怕是刚刚战争过后他头上仍旧沾了没有及时拍掉的草屑与泥土,可在简西眼里,他就是农夫,只怕也是一个最帅最干净最有气势的泥腿子。

姚晨东涂完了药,见她依旧望着自己发呆,突然发问:“想什么呢?”

“你好帅!”这句话几乎是没经大脑,一说完简西就窘得咬住舌头,姚晨东倒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明显的揶揄。

早上醒来,即便是不照镜子,简西也知道自己的脸成什么样子了。

所谓的,传说中的,猪头。

她捧着脸无声哀号,木亮正在收拾东西,安慰说:“没事没事,正好你原先脸太瘦了。”

声音异样,一听就是很辛苦才忍住笑的。

简西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这会儿觉得木亮就是一棵老榆木,一点也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他懂什么啊,她这个样子,毁了毁了全毁了。脸上身上被蜇过的地方又痒又疼,她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只差快要撞墙了。

姚晨东走过来捧着她的脸端详了一番说:“还好。”

简西想哭:“你不是说你那是很好的伤药么?”

“很好的伤药也不是药到就除啊。”姚晨东答得理所当然,看着她,“受不了的话就回去吧,反正你也只是观战的。”话说得轻飘飘的,眼神里却带了点蔑视。

简西倔劲上来,想起自己跟叔叔的保证,咬了咬牙说:“我不!”然后背包一捋,率先走到了前头。

还没走几步,听见老山西在她后面笑:“走错路了啦,妹子。”

简西:“……”

老山西在路上发现一种草根,长在很松的黄泥土下,一扯就可以带出一大把。把泥刨了往嘴里塞,边吃边说:“好吃啊,美味啊。”

余下三人皆看着他,像看怪物。

木亮说:“真像是老牛吃嫩草啊。”

简西闻言扑哧笑出声来,老山西很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不懂,俺们老家以前没饭吃就吃这个的。”说着递给简西,“要不要试一试?”

简西勉强接过来试了一下,咬了最尖上的一头,没想到还真的很甜。她这几日水也少喝,带着的干粮又干,这会儿一下吃到这种东西,只觉得快是人间美味了。也不管木亮和姚晨东如何鄙视,跟老山西两个人一路行一路扯忙得不亦乐乎。没想到乐极生悲,一个不留神,哗啦一脚踏空就往一边跌去,这段到处都是黄泥形成的天然巨坑,她这一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条命没了。幸好她还算手快,本能地抓住边上一丛草,哇哇哇尖叫不停。

三个人七手八脚把她捞上来,姚晨东面色铁青,训了老山西来训她:“你就不能省点心么?这种时候你添什么乱?就你这样子趁早回去!”

就是木亮他们也没见过如此盛怒的姚晨东,更何况是简西了,惊魂未定没有安慰不说还要挨骂,她只觉得自己这日子真是过得糟透了,想起稍有不顺姚晨东就没给她好脸色,当下委屈极了,平日本不爱哭的一个人,眼泪下来第一滴就再止不住第二滴,啪啦啪啦立时哭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姚晨东再骂不下去,木亮和老山西见情形不对,一个说去前面探路,一个说去方便方便然后逃得不见人影。简西也很想逃,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坐在地上埋头哭了半天。泪水沾了伤口,药一被洗去,她只觉得脸上火烧一样地疼。

姚晨东长叹一声,蹲下来抓住她的手:“好了,别挠!”一边细致地拿了药箱,给她清洗涂药,简西还想闹脾气,姚晨东拿眼一横,她就觉得所有脾气都没了,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地闭了眼睛由得他去。

药水清凉,很快痛意散去,再睁开眼睛看见姚晨东一脸揶揄的笑意:“不哭了?”

简西瘪瘪嘴,不想理他。

姚晨东拍拍她的脑袋:“就你这呆样。”顿了顿又问,“还疼么?”见她不理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刚才你吓到我了。”

恶人先告状,他对待她的样子好像她是一只没心没肺任他打骂任他弃留的小狗似的。简西忍不住指控:“你吓到我才是真的!”

姚晨东笑了笑,很认真地看着她:“简西,你挺勇敢的,证明了这一点我觉得就够了,要不你回去吧?”

简西的泪水很不争气地又流下来了。

姚晨东心里一慌,赶紧伸手为她拭泪,神情紧张:“怎么了怎么了?”

简西把脸撇开,抢过他手里的棉签自己把眼泪印干净,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要被他送走了,她索性把话说了出来:“你别假惺惺了,我知道自己很碍事,但是你也不要动不动就叫我回去。我知道你从心里看不起我,压根就觉得我是靠政委的力量才进来这里才跟你们到这里,我就是一碍你眼的讨你嫌的让你烦的,好,我走,我马上就走,我再也不想见你了,没见过你这么自大、讨厌、不尊重人处处踩低别人的混蛋,流氓,强盗,土匪!”口不择言了,她想到什么骂什么,完全没理会这些词用在某人身上到底合不合适。噼里啪啦一串说完,冷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