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相思未向薄情染(19)

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云清霜螓首微仰,凝视了他许久,才轻轻抓起他的手,沙哑着声音道:“你……太傻了。”

夏侯熙还是微笑着摇头。

衣襟上血迹斑斑,一眼望去触目惊心,可怎么都比不上夏侯熙掌上的伤痕带给她的触动。心上最柔软的一块,仿佛被整个剥离,就这样缓缓展现在人前。

血还在不断的涌出,云清霜握着夏侯熙的手,双肩微颤,“疼吗?”不等他回答,从衣衫上撕下一条,缠在他手上,柔声说:“你忍着点痛。”动作轻柔缓慢,布条一层层的裹上,心也一点一点的被温暖。

可能是最后一下牵动了伤口,夏侯熙眉心微蹙,云清霜立刻察觉,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手下动作越发轻缓,并轻轻吹气。

和煦的阳光跳跃在她的发间,飞扬的发丝在风中舞动,夏侯熙眼里漾起柔光,手一抬,拥了云清霜入怀。

全神贯注替他包扎伤口的云清霜被吓了一跳,随即道:“你的手……”

“不碍事,你没事就好。”夏侯熙深不见底的眼里此刻隐蕴着无限深情,他的下巴抵着云清霜的额头,须臾,低头,垂眸,唇在她额上流连许久,又沿着发际向下,最终落在她的眼睛上。

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落在云清霜的心里,如惊涛骇浪肆意翻滚。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终于真切的感受到心房被填的满满实实的感觉,那是她曾经以为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幸福……

第六章 尘缘往事

怪华佗的住处就在一山洞里,石洞中钟乳如林,山石峥嵘,亦有碧清水潭,滴水如注。阳光照射不进,因而显得有些阴暗。

弯身进洞,一股寒流扑面而来,伴随阴风阵阵,使人周身战栗。

一人背对他们坐着,面前的石桌上摆放一副棋盘,看情形是一人分饰两角自己同自己对弈。

果真是个古怪的人,云清霜暗道:这样下棋,胜了是他,败了也是他,有什么乐趣可言?她朝夏侯熙瞥去淡淡一眼,后者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夏侯熙清了嗓子,双手抱拳道:“请问是怪华佗前辈吗?”

那人并不回答,在夏侯熙问第三次时,才缓缓转过身道:“正是老夫。”

云清霜心中对他实是满怀好奇的,她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长相普通,中等身材,因为盘膝而坐,瞧不出身高。貌不惊人,并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夏侯熙上前一步恭敬道:“晚辈夏侯熙。”他指了指身边的云清霜,“我这位朋友身中剧毒,能否请前辈替她医治?”

怪华佗半阖的双眼冷冷扫过云清霜,“你们可知我的规矩?”

夏侯熙清亮的眸中笑意依旧,“前辈您看病有三大规矩,刮风不看,下雨不看,心情不好也不看。今日天晴云薄,江水无波,就是不知前辈您心情如何?”

“老夫今天心情很好。”

话一出口,夏侯熙一喜,但脸上声色不动。

“但这好心情被你们打扰了。”怪华佗别转过身,连头都懒的抬起。“两位请吧。哼!”

这一声冷哼听的人心里都凉了半截。云清霜下意识的攥起了拳头,再握紧。

“呵,”却是夏侯熙轻轻笑道:“那我们只能改日再来拜访了,实在是可惜啊。”他拉过云清霜,柔声道:“清霜,我们走吧。”

云清霜心下诧异,他,不该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呢。可还是顺从的点头道:“好。”

“等等。”才走了两步,就被唤住。

夏侯熙眼里有了丝丝笑意,“前辈还有何指教?”

云清霜顿悟,这招以退为进,用的真是巧妙。

“你方才说可惜,此话怎讲?”怪华佗仍旧没有正眼瞧他们,口气倒是平和许多。

夏侯熙唇畔带笑,清冽如水,“我本打算和前辈玩几手骰子,前辈心情不愈,自然不能打搅。这不是可惜又是什么?”

怪华佗噌一下站起,几个翻身越过他们头顶,拦在洞口,一本正经道:“我说心情不好不看病,又没说不赌。”语速飞快,竟像是担心夏侯熙和云清霜会突然离去。

傅先生所言不差,每个人都有弱点,而怪华佗的弱点便是嗜赌如命。

夏侯熙笑着不说话,同云清霜对望一眼,并肩往里走去。

怪华佗比他们速度更快,只闻得衣袂飘忽声,他人又再次端坐桌前,并伸手拂去棋盘,淡然道:“请坐。”棋子落了一地,他置之不理。

云清霜失笑,这位前辈开了赌局,就顾不得风雅了。她不笑则已,这一笑如同三月里和煦的阳光,扫去一室阴霾,温暖了每个人的心,怪华佗也忍不住道:“姑娘,你也请坐。”

云清霜欣然应允,挨着夏侯熙坐下。

夏侯熙费了好大劲才把目光从云清霜身上移开,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心神道:“前辈,若是晚辈侥幸赢了你……”

“如果你能赢我,我自然帮你的朋友解毒。”怪华佗挑眉,看似不以为然。“但要是你输了呢?”

“但凭前辈差遣。”夏侯熙一脸从容。

怪华佗哈哈大笑三声后道:“我要你爬出回天谷。”

云清霜心头一紧,肩膀微颤,夏侯熙大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轻点两下,“相信我。”他神色自如道:“一言为定。”

“好,够爽快。”怪华佗从衣袖里甩出一个锦盒,打开,是六颗骰子。骰子边角被打磨的有些发亮,由此可见,一定被经常拿来使用。云清霜知夏侯熙武功高强,可这掷骰子的本事,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她不免有点担心。但看他从容不迫,又觉得他早已成竹在胸。

怪华佗眼尖的瞅到夏侯熙被包扎的密不透风的右手,似是随口一问,“你手受了伤?”

“不打紧。”夏侯熙爽朗笑道。

“包成这样影响我的心情。”怪华佗不留情面的说,云清霜听罢,脸莫名一红。手上突然多了个东西,一看,是一只精致的小玉瓶。

“你给他敷药。”怪华佗言简意赅的说。

拆下裹伤布,血已经止住,掌上伤疤错综,狰狞可怖。

怪华佗只看了一眼,道,“好一把利剑。”眼角有意无意的瞥过云清霜置在桌脚的纯钧剑。

云清霜咬了下唇,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会因为她,夏侯熙也不至弄成这个样子。

打开玉瓶,飘出一股极淡的清香,云清霜识得那是凤幽草的香味,知道这是治刀伤剑伤最好的药。

药膏抹在伤口上不觉任何疼痛,反而丝丝清凉,说不出的舒服,即便夏侯熙不懂医理,也明白这药极其名贵,等云清霜替他上完药,他道:“多谢前辈。”

怪华佗不耐烦的摆手道:“不必,啰嗦。”见云清霜将玉瓶递还,又道:“你收着吧。”

云清霜怔了怔,凤幽草通常长在悬崖边上,寻找不易,江湖人千金难求,现在竟然被他随随便便的就送给了陌生人。这怪华佗忽冷忽热,倒是吃不准他真实的想法。

怪华佗一手抄起六颗骰子,迫不及待道:“我们这就开始吧。”

夏侯熙微抬眼,“比大?”

“不,比小。”怪华佗眯着眼笑道。

夏侯熙低头看了眼云清霜,眼中波光涟漪,“好,那就比小。您是前辈,您先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怪华佗手一扬,六颗骰子被尽数扫入一茶盅里,杯口向下,他的手罩在杯底,不紧不慢的左右摇摆,一阵滴溜溜的声音停下后,他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打开。”

云清霜依言行事,茶盅一被拿离,她更重的咬住了嘴唇,呼吸也略显急促。六颗骰子,排列成一行,每一颗都是一点朝上。

须知先掷者为庄,六个一点,他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

“你已经输了。”怪华佗得意洋洋的道。

夏侯熙呵呵笑道:“这可未必。”

“哦?”怪华佗奇道。

夏侯熙把骰子丢进茶杯中,依样画葫芦的摇动片刻后,移开了手。

云清霜手心满是冷汗,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紧张,即使是数度遭遇险情,甚至性命之忧时都未曾有过。她的手亦有些发颤,夏侯熙捉过她的手,抿起唇温柔的笑了笑。

那怪华佗早等的不耐,他抓起茶盅的一瞬,眼睛顿时瞪大。

茶盅下的六颗骰子,自下而上整齐叠放,最上面的一粒,是一点。

云清霜松了口气,笑盈盈道:“一点,前辈,是你输了。”

怪华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叫唤道:“这样也可以?”

云清霜浅笑道:“前辈,莫非你要抵赖不成?”

“哼,老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他气呼呼的把骰子收回囊中,“我马上替你解毒。”

手在桌下被夏侯熙紧紧握住,此时云清霜才觉察到他手指冰凉,掌心却是温暖的,他紧张的心情其实并不在她之下。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也是不想让云清霜忧心。仿佛有一支桃花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慢慢盛开,弥漫到全身的暖流,逐渐转化成幸福的眩晕。

上一篇:爱情往东 下一篇:清宫绝恋之醉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