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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绝恋之醉清风(48)

我挽着太后的胳膊临时充当了一回宫女的角色,紧紧跟着她的步伐回了梧桐院。

时光不停地向前流去,在梧桐院中这一住就是五个月,期间爹也曾传托人带了书信进来。奈何太后对我关怀备至,终日嘘寒问暖,我不知道她对我仅是寻求一个支撑点,抑或是对当年送我出宫的愧疚。总之,我在宫中的生活,除了没有格格的名号,其他并无区别。

天气渐渐凉爽起来,枝头的黄叶被一夜秋风扫尽,遍地似涂上了一层金黄,秋虫唧唧,北雁南飞。

琉璃款款地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些花花绿绿的绸缎,她是我进园子以后太后特地指派来服侍我的宫女,上次爹的书信就是由她转送进来。

“雅儿姑娘,太后对你真好,你瞧,这些全都是她给你的赏赐。”琉璃边说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正儿八经地站到我身边,拿起一把梳子捋着我的长发细细地梳顺。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太后对我越是刻意地亲近,我对她越是要加以防备,总是感觉她对我的关心不同于皇兄那样的纯粹。

“姑娘,”琉璃俯首帖耳地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从那堆绫罗绸缎下抽出个小包袱交到我的手中,“傅大人给你的。”

时隔数月,乍听到他的名字,心神仍是一荡,我看了眼琉璃,她早已笑着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我脸儿飘红,像是被人发现了内心的秘密,低头将包袱打开。那是一对漂亮而精致的小泥人,他们面对面安祥地坐着,面颊上俱是淡淡的红晕,有着圆圆的脸和翘翘的鼻子,惟妙惟肖,煞是可爱。

我拿在手中,爱不释手,转到背面两个娃娃的身后还用蝇头小纂书写着我和傅恒的名字,我脸上更红了。

轻轻晃动,泥人的体内发出了些微的声响,原来泥娃娃的身体是中空的。我好奇地用手指探了进去,从女娃娃的体内掏出了一件物事,定睛一看,是两颗星星模样的棋子,而在男孩的体内则什么都没有找到。

“傅恒只有一颗心,给了就没打算收回。雅儿……你要吗?”最初的誓言如同手中高擎的坚定,如何日转星移,都不曾低落。可是我们的感情却像浮云遮蔽的皎洁幽深的月光,就像竹篱掩映的芬馥深埋的花朵,你我只能入梦,只能遐思,却无法越过彼此的羁绊,成为永久的真实,一生的牵挂。

放下手中的泥娃娃,我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似的石像般凝坐不动,这根月老牵在我们指尖的红线,兜兜转转,系紧了就断,而断了再续,将我生生地缚在里面难以脱困。

“皇太后驾到!”门外传来太监独特的尖细嗓音,我如梦中惊醒过来,一阵手忙脚乱。宫里禁止私下传递物品,规矩又以太后这里最为严厉,若是被她发现,或许我还可以侥幸逃过一劫,可对琉璃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琉璃的眼中已现惊恐,我也是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太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来不及了,我把泥人胡乱地塞入包裹中,想都没想,就推到了那堆绸缎底下。弄完这一切,太后雍容华贵的身影已到跟前。

“太后吉祥!”我中规中矩地向太后请安,待我做足了礼数,她才慢悠悠地唤我起身。

“在这儿还住得惯吗?”每天都有此一问,已成定律。“缺什么尽管和哀家说,要是有谁欺负了你,哀家定饶不了她。”太后和悦的笑容,娴静而动人。

“雅儿在这儿乐不思蜀,您说我住不住得惯呢?”千篇一律的谎言纵然无耻,可每次还是能逗得太后发笑,何乐而不为。

“这些上乘的料子都是今年江南的贡品,可有你中意的?”太后脱下硬硬的指甲护套在缎子上轻柔地抚摩。

我担心太后会发现绸缎下面的秘密,心不在焉地回着话,坐立不安,眼睛不知往哪里看才合适,头也在嗡嗡作响。

琉璃用希望和乞求的眼光望着我,我微微摇头,强迫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太后则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我,忽然双手一翻,那个惹事的包袱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暴露在我们面前。

“这是什么?”太后很有兴趣地拨弄着,眼看着就要打开它,情急之下,我忙道:“是我的一些首饰,粗糙得很,别让它们污了您的眼睛。”说完,就想唤琉璃去收起来。

“哎,哀家看下也无妨。”说话间,她已经打开了包裹,我再要阻止已晚了一步。

太后的玉指捏住泥娃娃从包裹中提了起来,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翻来转去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道:“你们先退下,雅儿留下回话。”

琉璃和小祝子公公唯唯诺诺地退出门去,独留下我一人面对太后的质问。她的脸上喜怒不辨,我不敢问亦不敢出声,只能在她开口之前先行跪下。

她笑容可掬道:“雅儿的心上人便是富察家那小子吗?”

我见她并无责怪之意,就壮起胆子:“回太后的话,是他。”

“你可知他有妻有子?”太后双手托我起身,“起来说话。”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僵直地立着:“雅儿知道。”

太后叹道:“你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岂能给人做小?”

我怔怔地僵立着,那日已与傅恒定下了不再相见的承诺,紧接着却险些葬身于火海,幸蒙他相救。如此看来,我和他似乎都深陷在这个结里,回不去又难以逃避。

“要是你执意如此,哀家可助你。”太后淡然道,“哀家若是替你说话,你皇兄也阻拦不得。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好好想想。明日哀家还安排了一出戏,待你看完之后再作决定也不迟。”她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似的纳入羽翼之下,轻拍我的后背。

我窝在她的怀里,自幼丧母的我又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心头暖意融融,一丝丝地荡漾开来。

试探(二)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踏实,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太后说的那出戏究竟是何用意,我苦思冥想,从上半夜一直折腾到下半夜,始终都想不明白。

天发白时,我索性掀了被子早早起身,待琉璃打水进来,我已整个地拾掇整齐了。

“姑娘,你起得好早。”琉璃打湿了丝帕交到我手中,五个月相处下来,她也知道我并不喜欢被人伺候着,在遭到数次拒绝后她也乐得轻松了。

“雅儿姑娘,太后唤你过去。”

我望着小祝子打趣道:“琉璃,你瞧,有人比我还早。”

小祝子傻笑,琉璃揶揄,给寂静的梧桐院带来了稍许欢声笑语和片刻的放松。

我挽起太后的手臂,她拍了下我的掌心,吩咐道:“小祝子,你远远地跟着就好。”

这个方向是去往皇帝哥哥会见群臣和平日批阅奏折的九州清晏的,在圆明园中逗留了近五个月,唯一的收获就是将整个园子的地形摸了个清清楚楚。我的脚步慢了下来,轻声问道:“太后您这是要带我去皇兄那里吗?”

她笑道:“没错。”她拉起我的手加紧步伐,“我们快些去,迟了就看不到了哦。”她童心未泯的表情像极了即将游戏的孩子,期待又向往。

我们走进了九州清晏的御书房内,太后又扯着我的衣袖进了内室,这里同外间仅以一张帘子阻隔,能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们才坐定,皇兄就步履匀称有力地走了进来,端坐御案前,翻看起折子来。我才要开口,太后朝我摇了摇头,耳语道:“少安毋躁,静下心来。”

只见皇兄举着奏折,时而皱眉,时而面露笑容,桂公公每间隔一阵子就会给他重新换上热茶,伺候周到。

我隐隐觉着太后所说之事同六哥哥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事到如今,我反而定下了心。我人在这里,着急也没用,一切静观其变。

等了许久还不见有任何的动静,我有些坐不住了,起身稍微动了动,反观太后还保持着优雅的坐姿,脸上笑容也丝毫未变。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皇兄终于放下了折子,揉了揉太阳穴,唤道:“桂圆,传傅恒和潇湘姑娘进来。”

心往下一沉,这事儿果然和傅恒有关,可是他和潇湘又怎么会在一起?我有不好的预感,悄悄将帘子拉开一条缝,正瞧见傅恒和潇湘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一个似心事重重,脚步恹恹,另一个春风满面,逸云轻风一般飘然而来。

多月未见,傅恒看起来清瘦了不少,唯有那双眼睛还是清亮如昔。

“臣傅恒(民女潇湘)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铿锵有力和温婉娇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

“潇湘姑娘,晴岚的病势现在如何了?”皇上从御案前步履轻松地走了下来,行至潇湘身前时,微微用力一带,将她平稳地托起。

“回皇上的话,张公子的病情已无大碍,只要细心调养,不出一年半载就可完全康复。”潇湘低头复命,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了一边的傅恒,再舍不得移开分毫。

“嗯。”皇上略一颔首,眼睛也落定在傅恒身上,“你也起来吧。”他转身又回到御案前坐定,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在往我这里瞟来,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帘子随之摆动,带动丝丝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