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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梅(128)

作者: 蝎子羯 阅读记录

薛兰台并没有收到婚礼请柬,想来邢邵也不是那种会给自己前女友送结婚请柬的人。不过如果她收到了,也许真的会去。她想站在邢邵面前,让他看看现在的自己,虽然不如五年前年轻,但还是同样的美丽。也许在这段感情中,她输得一无所有,但在自己的人生里,薛兰台相信自己可以赢得很漂亮。

第49章 竹生长安:遇梅妆

在西安生活了五年,五年来,只要有空,傅竹生就会来梅禄园采风拍摄照片。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钟爱梅禄园,她只是隐隐地感觉到了其中的羁绊。

深秋,梅禄园的颜色从浓郁的金黄开始,颜色一点点变暗,整个园子仿佛被剪刀沿着斜角剪了一刀,金秋的活力从缺口汨汨地往外流走,只剩下梅树遒劲的枝干顺着生命最坚韧的意志而延伸。连古老楼阁的红墙都看着比春夏时候憔悴了不少,墙体上斑驳着细细的脉络,仿佛是被剪刀不小心划开的裂痕,朱红涂漆抚过手心,有粗粝的颗粒感,那是千百年光阴流逝的干涩味道。

梅禄园。傅竹生的嘴巴没有动,只用一种静默的声音不断地念着这三个字,感受着这三个字抵在舌尖上时淡淡的麻痒感。梅禄园,只要这样念着,傅竹生的心脏就会感觉到一阵辗转而盘桓的钝痛。

那棵柳树是傅竹生平日里最习惯的定点位置,如今柳叶已是干燥的棕褐色,仿佛一片片枯叶蝶合闭了翅膀,在细长的柳条上静静停留,只有晚秋的风吹来时,它们才会展开双翼,恣意飞舞。

柳树的前方,碧波湖的湖水绿得发黑,显得浓稠而粘腻,那种略微接近于凝固的结晶质感,更像是在蓄意谋划某种只属于春日的永恒。湖上的汉白玉九曲桥仿佛一条趴伏休憩的玉龙,连接着前路和后方。前路,是折射了历史光影的雕梁画栋和琼楼玉宇;后方,则是一棵年代久远的柳树,就仿佛一个坚固地锚点一般,持久地立在这片不算丰饶的土壤之中,执着,忠贞,无可倾诉。

傅竹生不记得自己站在这柳树旁拍了多少张照片,大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拍同一个地方,就好像在寻找一样东西,一个人。

忽然飘来一阵牛毛细的小雨,一丝一丝地落在傅竹生身上。这种雨,落多少在身上都打湿不了傅竹生穿着的厚毛衣。傅竹生收起自己的单反相机,虽然自己不怕雨淋,但单反相机怕。雨丝飘落湖心水面,水面上方的空气变得湿润而氤氲,薄暖的轻雾悄悄从湖心扩散开去。残荷败叶被这一点点的润泽和温暖迷惑了,花苞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成长,花瓣的颜色变得愈来愈鲜红夺目,清香溢出,在傅竹生抬脚往前迈出第一步的刹那绽放成莲。

对,她记起来了,傅竹生想,她今天起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就要来梅禄园看红莲。因为……因为这里盛开的红莲很漂亮。天上的月亮渐渐圆满清晰起来。

为了能够与这盛放的绝美红莲更亲近一点,傅竹生顺着九曲长桥往前走。她被越来越多的红莲包裹住,胸口的战国红玛瑙佩环发着浅薄的红光,将她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都染上了一层迤逦绮焕的丹霞颜色。然而这一走却没有了尽头。傅竹生的意识已经很薄弱了,她脑域中的暗识磁场与圆月红莲的光芒在某一维度上发生了奇异的共振,雨碎,莲绽,月满。

灵魂脱离了身体,傅竹生一脑袋撞上了梅遇。

梅遇转过身,双眸透过金丝眼镜,直直地望着傅竹生。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墨绿色复古羊绒毛衣,柔柔软软,不薄不厚,就算撞上去也不会很疼。梅遇对傅竹生笑,还是那种温暖柔和的笑,“不是说好今天来梅禄园看莲花吗?竹生,你来得有点晚,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对傅竹生来说,这是一种疼痛而凛冽的奇异感觉。对面的人好像是个陌生人,又好像是个极亲近的人,好像今天早上才见过,又好像她与他之间,隔了许多年。暗识磁场在月亏月满与花开花落的曲线上来回波动,灵魂的频率与红尘之外的虚空间达成了共鸣,仿佛一把锁,“啪嗒”一声扣住了锁眼。

哦,对,好像是这样,傅竹生记得,自己今天要来梅禄园看红莲,因为她已经和梅叔叔约好了。

“梅叔叔。”傅竹生流着眼泪,抱住了梅遇。她把自己的脸埋进梅遇的胸口里,泪水濡湿了梅遇的衣服。

轻轻地搂住傅竹生,梅遇闭上眼睛,努力抑制住澎湃在自己胸腔中的慨惜和悲楚。他的记忆只停留在登上去往美国的飞机。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了。梅遇没想到,自己还有回来的第一天,他没想到傅竹生能在蓬勃浩荡的意识之海中将他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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