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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梅(27)

作者: 蝎子羯 阅读记录

薛兰台很喜欢其中一幅唐代王维画的《雪溪图》,拱桥,流水,雪坡,屋舍,树木,人物,被画家用一种悠然自得的意趣深一点浅一点地细细添补在月白绢面上,古意深幽,趣味自得。

白皙柔润的手轻轻拂过雪白的纸页,一缕墨香浅浅萦绕于指尖,薛兰台没看进几个字,又呆呆地走了会儿神,大概是因为沐浴在春日阳光下太舒服了吧。只要不工作,薛兰台就会犯跟傅竹生同样的毛病,有一点点走神。为此,她们姐妹俩没少挨妈妈的骂。

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隔着一条街的老屋里,一只老猫眯着眼,四肢蜷缩压在柔软肥润的躯体下,凶光满满地瞪着恰好在它正对面的薛兰台。阳光如雨露,润物细无声,老猫打了个舒服的哈欠,继续威严霸道地瞪着薛兰台,颇有一街之霸的气魄。

薛兰台盯了老猫良久,突然就被气笑了,莹润洁白的贝齿从涂着干枫叶色唇膏的唇中露出,好似橱窗上,优雅旧上海女人的海报。

后来,薛兰台与老屋的老猫成了好朋友。只要是来思南路这条街逛逛,她就会找到老猫,和老猫说会儿话,买一些小鱼干儿喂它。老猫看起来不太亲近薛兰台,常常只拿屁股对着她,不过只要薛兰台在街边陪她蹲两分钟,她就会乖乖转过身等着薛兰台投喂。

老屋的屋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上海老男人,穿着最常见的无袖白色汗衫,腆着个大肚皮。有一次,他耷拉着眼皮站在门口,对正喂猫的薛兰台道:“别喂伊切了小娘比,切了侬个进口小鱼干,伊别额都伐欢喜切了。要伐侬以后天天来喂伊,个么伊切伐饱额呀。”

虽然没听“个么”屋主的话,还是会喂老猫吃鱼干儿,但薛兰台却依然从屋主朴素的语言里听出精炼的哲理来。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猫吃了几个月的进口小鱼干就丢掉了吃了十年的饭菜。老猫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

昨天爸爸给她打电话,不知为何提到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薛兰台现在想来,竟觉得这诗与上面那句俗语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到爸爸,薛兰台抻着脑袋叹了口气,他昨儿个好像又是来催婚的。真是的,她连男朋友都没有,上哪儿去找个女婿给他啊。

因着爸爸妈妈逢年过节的催婚,傅竹生那个没良心的小蹄子,仗着她比自己小五岁,多少次还取笑过她。等着吧,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早晚也有她作茧自缚的那天。说不定呢,薛兰台幻想,等五年后傅竹生到了被催婚的年纪,那时候她已经结婚了。对方会是谁呢?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于是薛兰台就这么冷不丁地想起了梅遇。

翻看着手机里电话簿的记录,虽然早上的时候才通过一次电话,前几天才见了面,薛兰台却觉得似乎她和梅遇见面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小心按下了通话按钮,看着绿色的通话键不停扩散的符号,薛兰台慌忙把它给掐断了。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薛兰台烦躁地拨拨头发,对面的老猫朝她“喵”了一声,大张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把薛兰台吓了一跳。拿起手机发现是瞿湘湘打来的电话,薛兰台这才放下心来。她没好气地接了电话,咕哝着,“你这是要吓死谁啊。”

另一边的瞿湘湘纳闷,她不过是想送去来自朋友的关怀而已,怎么就非得吓死谁呢。“你干嘛?吃炸|药啦?心上人不接你电话啊?”

稀奇古怪地,薛兰台居然会有种被瞿湘湘说中了的尴尬感,也是诡异。不过她反击得很快,“是你心上人不接你电话吧。”

瞿湘湘很大方,很直接,“虽然你说的是不错啦,但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话题。Lavender,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想那个男人了啦。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就算他是其中最好的一个,也不代表你非得在他身上吊死啊。”

薛兰台撇撇嘴,银叉子一顿一顿地叉着三明治,“虽然我和他是还没怎么样,不过你也不需要老想着拆散我们俩吧?是不是朋友啊你?”

“兰台啊,清醒一点,我这个人嘴碎又把你当好朋友,才会这么不怕烦地劝你。那个男人和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瞿湘湘道。

薛兰台垂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是吗?”

瞿湘湘感觉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在工作休息时间来给薛兰台当情感指导,“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你和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什么叫‘两个世界’啊你明白吗?‘两个世界’啊。”

另一边,薛兰台也被瞿湘湘这种文科生的脑回路震惊了。没有理由,没有逻辑,说一下似是而非的比喻就为了告诉她,她配不上另一个男人吗?她气得直接把电话挂了,一秒钟都没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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