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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人(219)+番外

  李氏闻言,直接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她愣愣地看着雪兰,暗暗思索美国是哪个国家?她不知道美国在哪里,只知道是个洋鬼子国家,也不知道跟英国和法国有什么不一样。

  过了许久,她才微微喘息着问:“你为什么要去美国?”

  “你还记得那年张大帅死了,他们接你去北边唱歌的事qíng吗?”雪兰问。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件事对李氏而言,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经历,只是后来她当过jì女的事qíng被揭发后,她便失落了很久,也不再谈起自己出唱片的事qíng了。

  “都是因为我让你唱歌,让你去北方巡演,才会引出那么多无聊的人在报纸上rǔ骂你,你怪我吗?”

  李氏不知道这跟她去美国有什么联系,只是摇摇头,然后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政府那边又针对你,你不是很久都没有写文章了吗?难道有人要抓你?”

  雪兰摇摇头,又问:“咱们从刘家逃出来已经几年了啊?”

  李氏一沉吟,回答道:“五年了吧……”

  “五年了,我也写故事写了快五年了。”雪兰垂下眼眸,抚摸着裙子上的褶皱说,“真快啊,简直像一眨眼的时间。”

  李氏急了:“你倒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啊,一进门就跟我说要出国,你一个小孩子家,突发奇想出什么国?”

  在父母眼中,子女永远都是孩子,哪怕孩子成年了,甚至五六十岁了,也依然是孩子,但雪兰不是真正的孩子,她的实际年龄比李氏小不了几岁,只不过她落在了这具身躯里,所以才继承了这个孩子的一切,包括认她的母亲当母亲,姐姐当姐姐。

  “以前我给你念过我写的小说,你觉得我写得好吗?”雪兰问。

  李氏说:“好,当然好,许编辑他们都说你是个奇才。”

  “那一年冬天下大雪,咱们挤在一间没有玻璃窗挡风的破屋子里,全身只剩下不到二十个银元,邻里还住着半夜来砸门的二流子,要不是我写小说糊口,咱们必定活不下去的。”雪兰说。

  李氏点点头:“是啊,我的五姐是家里的顶梁柱。”

  “后来我赚了钱,咱们住上了大房子,顿顿馒头菜ròu,就算不再写小说,咱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我依然没有停下来。五年的光yīn,我也算是披肝沥胆了,熬尽了多少油灯,写光了多少墨水,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就坐在桌前,不娱乐,也不休息,我只是一笔一画写我的故事。”雪兰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酸,竟落下了眼泪。

  李氏慌了,忙问:“你哭什么?有人欺负你了吗?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自然是因为难过,所以才会哭。”雪兰看向李氏。

  “五姐……”

  “我被华夏政府封杀的后,有一天,我和三姐去看画展,那个画展里,有一位画家给我的小说画了一幅画,画名是我小说中两个女主角的名字。我一看那幅画,就控制不住哭了,那位画家深深地了解这个故事,他把一切透过这幅画展现在人们面前,他说的是我的小说,而我看到的是我的故事,是关于我的,我的人生……我从死亡到重生的故事。”

  李氏没有说话,她只是怔愣地看着女儿,她想要宽慰她,却又无从说起,因为她说的话,她全都不理解。长久以来,她一直在试图当一个好母亲,管好女儿们的一切,可是她的女儿很特别,她成熟的不像一个孩子,从来都不像。她做的事qíng她好像理解,但又全然不懂,就像她此时的手足无措一样。

  雪兰在一百年后活过,但她活在绝望中,每天都在死神的yīn影下苟且偷生。可是有一天,死亡却带给她重生,新的生命,新的家人,这些构成了她全新的人生,而最重要的是,她在这里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她不再是一具行尸走ròu了,她有自己的梦想,并且许多年来,她都在为此付出和努力。

  所以在华夏封杀她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新的人生也随着梦想一起被封杀掉一样,她好不容易活了一次,所以不愿意轻易死去,她甚至费尽心力,想从外国人那里再走出一条新路来,把原本的死棋下活,而现在就是机会。

  她本来应该毫不犹豫的抓住这个机会,可是她却在恐惧。

  恐惧未知的国度,恐惧陌生的环境,恐惧可能的失败。

  也许放弃比较好,华夏有她的亲人和朋友,她可以在这里结婚生子,过着简单平淡的生活,把自己写故事的那段时光封尘在记忆里,也把自己最初那个有些宏大,有些想当然的梦想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