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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4)

刘慧不怀好意的笑了,“小安子,都说日久最容易生情了,到时你可不要舍不得哦。”

安宁飞铲起一脚,笑骂:“滚。”

苏旷。

安宁在日记本上初次写下这个名字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

“虽然外表有些流里流气,还算有人情味。”这是安宁对他的评价。

可没过多久,安宁对他本就不多的好感就消失殆尽了。

起因在于苏旷每晚归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但基本都要过了12点。安宁的睡眠质量本就不高,这样一来,好不容易睡着的她被吵醒后要再想入眠可就难上加难了。

他们的矛盾在安宁忍无可忍之下终于爆发。

苏旷通常是睡到中午才起床,这一日,安宁顾不上早就定下的面试,从早上9点一直等到12点,几乎有砸门的冲动,苏旷才套着一件式样简单的T恤,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的走出。

他径直往洗手间去,安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虽然盯着电视机,耳朵一直在留意卫生间内的动静。

洗漱完毕,苏旷又一声不吭的进了厨房,悉悉索索忙碌起来。

不久,从厨房传出阵阵香气。

安宁按奈不住好奇心,想去看个究竟,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苏旷趿着拖鞋,吊儿郎当的端着一碗面条,靠在墙上,边吃边斜睨安宁,混合着荷包蛋和葱叶的香味不断飘进安宁的鼻尖,她咽下口水,装作不在意的把视线移向别处。

“锅里还有,要吃自己盛,”苏旷把安宁的馋样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的甩下一句话。

安宁不会做饭,平日是以叫外卖度日,有时回来晚了就只能靠泡方便面充饥,现在,正是饥肠辘辘之时,即便最寻常的面条也如同人间美味。她艰难的开口:“真的,可以吗?”

苏旷嗤笑一声,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狼吞虎咽的解决了一大碗后,用筷子敲击搪瓷碗的边缘,“再不吃就没了啊。”

话音刚落,安宁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厨房,苏旷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挂上一丝柔和的笑意。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碗面条下肚,安宁再无立场指责苏旷什么,偏苏旷还不知趣的问:“你像是有话要和我说?”

安宁咬着嘴唇,支吾嚅喏。

苏旷笑了笑,扔下碗筷,回房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他一走,安宁立刻就后悔了。也太没出息了,就为一碗面条失了气节,被刘慧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往后的几日,苏旷依旧我行我素。每次安宁下定决定心要和他理论的时候,好几次都要说出口了,苏旷总会变戏法似的用美食诱惑安宁,上次是虾肉馄饨,这次便是三鲜水饺,而安宁在美味面前总是节节败退,两人的谈判始终以安宁的放弃而告终。

一晃,安宁来到H市半年有余,搬到新居也快2个月,存款日渐减少,可工作还是没着落。再这样下去,迟早坐吃山空,安宁在刘慧的建议下,降低了要求,把目光转向中小型企业。

凭借她扎实的文字功底,很快被一台资企业应聘为总经理秘书。工资不算高,除掉房租和日常开销后,大概连套稍带点品牌的服装都买不起。

安宁找到工作以后,和他苏旷碰面的机会逐渐减少,再加上一天紧绷的神经,回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打雷都闹不醒她,骚扰她已久的失眠症状竟不治而愈了。所以,安宁对苏旷的怨念在渐渐淡忘。

本以为和苏旷的相处仍旧会不咸不淡的持续下去,但是世事难料,有些事情,很多时候,在不经意间就已发生了变化。

第2章 桃花未必是福

安宁所在的公司,大老板是美国人,亚太地区的总部设在台湾,任命的总经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台湾人,都说台湾人小气,这一点,安宁在上班头一日就深有体会。

首先,领取文具时要登记签名,由行政主管亲自把关,据说每半年才可以领一次,而且一定是用旧的才可以换到新的,如果旧的没用完,那还达不到换领的资格,具体表现在:圆珠笔要用到不剩一滴油墨,尺子是磨损到完全看不清标度,打印纸正面用过换反面,等等……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安宁本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她习惯用钢笔写字,一支施耐德的钢笔从上中学时用到现在了,还没有丢弃的打算。

公司不提供茶叶和咖啡,如有需要,请自己携带,这是上班第一天人事部主管对安宁说的第一句话。公司的一次性纸杯是为客户准备的,所以,请自带茶杯,这是第二句话。还好,饮水机的水免费供应,否则安宁一定有撞墙的冲动。

公司为了节省开支,就连前台都没有,外线电话一律转到部门助理那,再由她过滤转接。忙的时候电话铃声分分秒秒不停,让助理小猪叫苦连天,抱怨不已。

小猪其实不姓朱,只怪她英文名字取的不好,“Judy”,有一次被一发音不准的四川籍客户读成“猪蹄”,小猪之名便由此得来。长久以往,她的真名反倒没人记住了。

小猪是个很活泼的姑娘,擅长调动气氛,只要总经理不在办公室,那就成了她的天下,从郭德纲的相声到冯小刚的贺岁剧,无不学的惟妙惟肖,有时还和销售Ivan合作一段,两个活宝配合默契,把所有同事都逗的开怀大笑,连一向以严肃著称的财务主管都忍不住跑过来凑趣。

工作氛围是轻松愉快的,唯一让安宁不安的是,需时时刻刻面对总经理异样的目光。

都说秘书是个危险的职业,特别是总经理秘书,几乎就是总经理的贴身跟班外加保姆女佣,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旁人,安宁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选择的衣服都是保守庄重的,裙子绝对过膝,领口不露出锁骨,可即便这样,她仍能感觉到总经理看向她的眼神炽烈且不加任何掩饰。

和刘慧说起这件事,她颇不以为然,“哎呀,你想多了,被人看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会掉块肉。”

话是没错,可安宁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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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

长宇集团的总经理曾家骏自第一眼看到她的那刻起就上了心。

安宁同刘慧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刘慧的美如同艳丽的牡丹,骄傲的绽放,举手投足勿加修饰,哪怕她再粗鲁,也是人群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而安宁,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她眉宇间流露的淡淡忧伤。

她并不合群,待人一视同仁的冰冷,经常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前,忙完所有的事后,便托着下巴发呆,隔着一扇玻璃门,曾家骏能将她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

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微卷的长发服帖的垂在肩头,时而嗔笑,时而落寂,有时像孩子般的天真,有时又是超乎年纪的成熟,或者这才是脱下层层伪装后真实的她。

曾家骏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有主动投怀送抱的,也有故作深沉欲擒故纵的,他向来是来者不拒,逢场作戏的尺度他拿捏的很好,而且,不吃窝边草是他的原则。

但现在,看来有破例的必要。

能让他感兴趣的女人可不多见。

曾家骏唇边掀起邪魅的笑,拨通内线:“安小姐,你进来下。”

安宁抱着文件,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心情忐忑。

她不迟钝,甚至在一些小事上尤为敏感,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曾家骏的心思呢。可她是个死心眼,一来,她还忘不了关信,二来,她对台湾人实在没好感,哪怕曾家骏英俊多金,年轻有为,能满足作为女人所有的梦想。

她深吸一口气,敲门。

“请进。”安宁能想象的出此刻曾家骏嘴角上扬的好看笑容。

轻轻推门而入,“曾总您找我有事?”

曾家骏并不接口,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安宁依言,动作有些僵硬,稍显局促。

曾家骏看在眼里,却是不在意的抬眉一笑,平静的眼眸中似有复杂情绪浮动。

见曾家骏双目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自己,安宁赶紧把手中文件递给他:“曾总,这是和富明公司的合约,需要您签字。”

曾家骏轻咳一声,接过文件的同时故意碰到安宁柔滑的手背,惊的她慌忙缩回手,差点打翻桌上的玻璃杯。

曾家骏却装的没事人似的认真看完文件,大笔一挥,签下龙飞凤舞的大名。

“曾总,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安宁手忙脚乱的整理好文件,在老道的曾家骏面前,青涩的她总是手足无措。

安宁误以为他的沉默便是默许,迅速退到门边,刚想拧动门球,手臂已被拽住,“急什么,我还有事没交待。”回头便撞进曾家骏似笑非笑的幽黑眼眸。

安宁被抵在门上,退,退不得,进,又不能进,手,被钳制住,无法动弹,此时两人的距离仅一寸,曾家骏甚至能感觉到安宁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吐气如兰,中国文学博大高深,他现在可以体会到用词的精妙。

安宁并不是特别漂亮的女人,但轮廓分明,总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夺人魅力。温香软玉在怀,他有些舍不得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