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殊途(51)

她匆匆忙忙的出了医院,跨上一辆出租车。

安宁并不知道其实从昨夜开始,苏旷的身份就已经不再是秘密,她只想尽快赶到倾城阻止沈默把这事泄露出去。当然她更不知道,沈默诱她前去是个圈套,而整件事,是时娟一手策划的。

时娟并没有参与萧俊时伟犯罪事件,因此在录完口供后很快就被释放。她回到金碧辉煌,发现那里已被勒令停业,并有警员正在搜查取证。

她对苏旷恨之入骨,一心想要找他寻仇。所以在遇到沈默两人一番密谈后,为各得其所而联手成为顺理成章的事。

沈默想要安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但时娟的目的并不纯粹,她当然不会把全盘计划一五一十告诉沈默。

安宁一路上不时催促司机加速,以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赶到了一线街。

这个时候街道上已是冷冷清清,就像一座沉睡之城。走在路中央,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桠交错,投射在长长的林荫道上。安宁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刚想回头,脖子后面倏然一疼,好像是被硬物狠狠敲击了下,眼前一黑,顿时跌入无边的黑暗。

也许仇恨能激发一个人无穷的潜能,时娟利用沈默把安宁骗来后,乘其不备打昏了他,又埋伏在暗处,用同样的手法打晕安宁,以一人之力将她拖到离倾城不远处一事先就准备好的民居里。随后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十一位手机号码。

苏旷接起电话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和报了个地址就挂了。她说的是:“安宁在我手中,拿你的命来交换。”

嗓线娇脆,微微带着颤音,苏旷在第一时间便听出这声音是时娟的。很明显,她抓安宁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苏旷。

苏旷心急如焚,手心冒出了冷汗,生怕时娟盛怒之下做出伤害安宁的事。时娟恨他恼他都可以理解,如果时娟找他报仇他无话可说,但他不希望因此连累了安宁。

安宁醒来时,只觉口舌干涩,脖颈后面火辣辣的疼痛,想动一下,却没办法动弹半分,张开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定睛一看,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缚在一起,嘴也被布条堵上,安宁第一反应便是遭到了绑架。

回忆起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自己是应沈默之约而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还是在一线街范围内,可是,他人现在何处?

门吱呀一声开了,安宁抬起头,面前的女孩二十多岁,一袭红衣,容颜秀丽,娇小可人,但眼中的戾气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她一把扯下勒住安宁嘴的破布条,眉梢讥诮的上挑。

安宁脱口而出:“你是谁?沈默呢?”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女子声音平静,不带一丝起伏。

安宁轻咬下唇,“我不认识你。”

女子冷哼一声,冰冷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怒意,“只要你认识苏旷就可以了。”

“苏旷?”安宁低低重复了句,猛然张大眼,喝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女子耸了耸肩,“现在还没怎么样,等下就不能保证了。”

安宁脑子嗡嗡作响,事实已然明了,这女子抓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威胁苏旷,她急的眼泪立时滚出眼眶。

女子眼神一闪,淡淡道:“你放心吧,他一定会来救你的。”

安宁所担心的就是苏旷知晓她有危险,会不顾自身安危赶来,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她刚要说话,嘴巴又被红衣女子用布带封住。

“嘘,”她唇角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容:“听,他来了。”

苏旷如约而至。

屋内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安宁坐在椅上,大眼闪着泪光,正惊惶不安的盯着他不住的摇头。

“时娟,你出来。”苏旷边说,脚步不停滞。

时娟大笑着从窗帘后闪出,拍了拍手掌,“你果然很准时。”

“放了她,你要报仇只管找我。”苏旷指了指安宁,安宁一听,面带惊色拼命的摇头。

时娟哈哈大笑,突然语气一转,发狠道:“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到了这里,谁都别想走,我要你们两个给父亲陪葬。”她从后腰拔出一柄匕首,一脸怨毒,“我会先送她上路,我要你看着她在你面前死去。”

“你冲着我来好了,不要伤害她。”

“不要过来,”时娟举着匕首虚晃两下,脸扭曲着,苏旷急忙止步,面色发白。“你先把匕首放下。”他声音有一丝颤抖,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听在时娟耳中更是多了几分讽刺。

时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自嘲的笑了笑,“苏旷,她是你最心爱的女人,那我呢?”

苏旷不语,时娟催促道:“你说啊。”

苏旷低声说:“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时娟满脸痛苦,精神恍惚,忽而仰天长笑,笑的泪流满面,“你好啊,苏旷,我待你痴心一片,却换来你的虚情假意。”

对她苏旷确实心怀愧疚,也无话辩驳,他往前移动几步,“时娟,你放了安宁,她是无辜的……”话未完,门忽然被大力撞开。

时娟反应极快,手腕朝下翻转将匕首对准了安宁。

“你好卑鄙,”来人对着时娟吼道。

时娟无所谓的勾了勾唇,不轻不重的吐出一句话:“因为你够蠢。”

沈默焦躁的扒了扒头发,他诱骗安宁见面,只为了挽回这段感情。他对安宁说出那番话并不是他的本意,那个时候他是个被妒火烧身失去理智的男人,他以为和时娟合作,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因此害了安宁。“最毒妇人心。”从小所受的良好教育让他再骂不出比这更恶毒的话。

对时娟来说这话不痛不痒的,她早就豁出去了,从她父亲锒铛入狱的那一刻起她就什么都没了,为了报复苏旷她什么都做得出。她目光掠过苏旷和沈默,又回到安宁身上。柔柔的说:“你真幸福,有两个出色的男子这样爱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柔,却让安宁不寒而栗。时娟眼角的余光瞥过正朝她缓步靠近的苏旷和沈默,脸上不动声色,她轻轻的抚摸着安宁的长发,嘴角的笑意加深,眼中却渐露凶光。

安宁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失声尖叫,发出的是一串串破碎的音节。

“去死吧。”时娟高举匕首狠狠的扎了下去。

安宁闭上眼睛,罢了,也许就这样去了,反而是种解脱。预想中利器进入身体时冰凉触感并没有来临,她已经被连人带椅推开,她重重跌到地面的同时,一记压抑的闷哼声传进耳中,她别转过头,进入她视线的是时娟的惊慌失措,沈默的失魂落魄,还有苏旷苍白但含笑的脸。

时娟这一下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匕首深深没入苏旷的腹部,仅剩刀柄还留在外面,他身下的血大片大片的蕴开,血泊之中,他静静的躺着,目光温柔的投射在安宁身上,艰难的向他伸了伸手。

安宁心中大恸,大滴泪水无声滑落,但她倒在地上没有办法挪动半分。

时娟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是“哇”的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

沈默如梦初醒,他无暇理会落荒而逃的时娟,三下两下给安宁除了绳索,并且迅速报警和拨了急救电话。

再一看,安宁和苏旷双手交握在一起,安宁泪如雨下,紧紧的抱住苏旷,口中不停的说:“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苏旷没有血色的脸上渐渐绽放出笑意,但眼神愈来愈涣散,他拉下安宁在她耳边虚弱的说道:“安宁,我爱你。”说完,他带着满足的笑容,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我爱你——这是苏旷昏迷前留给安宁的最后一句话。

在将苏旷抬上担架并看着救护车疾驰而去且向警方提供线索后,沈默离开了现场。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忽然明白,他爱安宁,这毋庸置疑,但却远远比不上苏旷。在安宁性命攸关的一瞬间,他曾经想过要救她,但仅仅是一念之间他便退缩了。只有苏旷,把她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他终于知晓,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平安幸福,而不是占有。

手术室的灯持续亮着,一群人走出来又一群人走进去,安宁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是手足冰凉,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她也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现在她可以完全体会到父母当时的心情。最在乎的人在死亡线上挣扎,自己除了干着急别无他法,这怕是最痛苦的煎熬。

鼻息间满是消毒水的气味,触目皆是白色,备感凄凉。

刘慧的手一直坚定的握住安宁的,“好人会有好报,苏旷一定会脱险的。”刘慧接到安宁的电话后就直接赶来医院,陪着她静静等待手术结果,幸好还有她给予信心。

“哪位是伤者的家属?”不知什么时候,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走出的医生摘下口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