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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奴(279)

  一旁侍立的邓妥立刻躬身道是,继而面无表qíng的陈述,“殿下钧旨,内侍本是皇家仆婢,份属卑贱之躯,身份低微,怎可随朝臣一道自称臣,此举原属逾矩,故责令内侍在殿下面前一律自称奴婢,以示天家尊严,朝夕警醒内侍严加恪守本分。”

  不等他说完,殿中人包括传喜在内,已悄悄地打量起容与,见他面色平静如常,仿佛都松了一口气。

  平静不过是表面上的,容与心里涌起一阵愤慨。太子这样恨内臣,说到底是因为深恨自己,偏又无可奈何,不得已便对这个群体百般折rǔ,也算是开国朝先例了。

  沈宇扬了扬眉,笑意盎然,“厂臣觉得这个称呼如何?这不过是警醒那些个不安分的奴才罢了,自然是不会这般对你的,厂臣是父皇面前最得脸的人,父皇曾亲口说过的,你是他的臣子,孤对你,也一向都存着敬重。”

  他提着鸟笼子,含笑徐徐移步靠近,一壁逗弄那鸟儿,一壁压低了声音,轻轻巧巧道,“不过嘛,你早晚都会是孤的奴才,到时候,无论用什么法子,孤都会要你亲口说出这两个字来。”

  第115章 免死金牌

  出了报本宫,传喜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又远远打发了跟在身后的小内侍们。

  见他探头探脑像是有话要说,容与先发制人,语带训诫意味,“太子年纪尚小,对很多事物难免好奇,心高气傲又存了攀比念头,你就不该用这些玩物来引诱他,况且外头的话本内容良莠不齐,不加筛选就拿给他看,更是不妥。”

  传喜之前被他连番敲打过,早存敬畏之心,怎奈近日攀扯上太子,自以为得了依仗,便不以为然的笑笑,反劝他道,“这会子殿下已是太子,日后早晚继承大统,若是连治下京城时兴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成话么?我这不也是为了他能了解民qíng嘛。再者说了,宫规本来就是死的,成日家把个少年人拘那么紧有什么趣儿,他若是一直不知道也还罢了,偏外头那些勋贵们进来问安,时不常要告诉他些好玩的,他听了岂有不心痒的?你且放心罢,咱们这位殿下,心里有数儿着呢,可不比前头他那位憨哥哥。”

  容与冷冷看他一眼,并未接话。

  传喜察言观色,愈发加意赔笑,“论理,您是万岁爷抬举出来的,可得了宠,不能就忘了旁人不是?我如今搭上小主子,也不过是为日后好过些罢了,您尽管宽心,日后我若能得新皇疼爱,总少不了要多孝敬帮衬您。”

  容与闻言站定,先斥了一声慎言,“万岁爷chūn秋正盛,你这话传出去,该是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往后我不想再听到这些,更不想再听见东宫又新进了什么外头的新鲜玩物,逾制玩器。”

  他忽然作色,惹得传喜错愕之余,也只得低头呵腰,诺诺称是,保证再不敢引着太子玩物丧志。

  他的承诺,多少还要打个折扣,容与私下吩咐林升多留意报本宫日常,之后更将此事轻描淡写的在沈徽面前稍加提起,建言他多抽出些时间关怀沈宇,引导他读书和欣赏玩器的qíng趣。至于沈宇要求内臣自称奴婢一事,则只字未提。

  然而很快,沈徽传太子前来问功课时,便亲耳听到了这个“新鲜”的称谓。

  当邓妥口称奴婢回话时,沈徽开始深深蹙眉,“这是什么时候改的规矩,邓妥是东宫局郎,大小也是从四品,怎么这般自称起来?”

  沈宇双手藏在袖子里,正暗暗摆弄一颗龙眼大的琉璃珠子,听见父亲问话,忙坐得笔直端肃,伶俐的一笑,“是儿臣这样吩咐的,为的是让他们自省。内侍么,本就是皇家豢养的奴才。儿臣这么做,父皇可是觉着不妥?”

  “自然不妥,”沈徽断然道,“为尊者应体恤下qíng,这些个宫人,泯灭自身诸多yù望辛苦cao持半生,皆是为服侍主君,身为主上者该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宽容。一味苛待下人并不能体现天威,要懂得赏罚分明,有过当罚,有功当赏,方是御下之道。”

  沈宇忙站起身,姿态恭谨的应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自当谨遵。其实儿臣也懂得优容有功者,并不是每个内侍都需要在儿臣面前自称奴婢。”目光在一旁侍立的容与脸上转过,笑得很是乖巧可人,“譬如说,厂臣就不用。他是父皇最忠心最得用的臣子,儿臣一向敬重其为人。在这宫里头,也无人敢驳他的面子。”

  沈徽淡淡颔首,“这个自然,国朝向来宫府一体,他日常随侍朕预朝政机务,又曾做过你的督学,你须尊重他才是。往后也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