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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奴(324)

  沈徽深深看他,似乎在掂量那抹恭顺到底有几分真,良久挥手冷淡地说,“你是一时qíng急,朕不会和你计较。回去罢,无事不必再过来。”

  太子谢恩告退,这头才出乾清宫,邓妥忙赶上来,yù扶他登辇,一时只见他眉宇间含着怒气,忿然挥袖格开,低低恨道,“定然又是那人出的主意,是他摆布父皇做这个决定。他当然不想母妃和父皇在一起,因为他怀着yīn微下贱的想法,想一直独占父皇。”

  他一面咬牙,青涩的面庞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坐在车内,手指兀自紧紧抓着衣袖,眼见周遭皆是心腹之人,他仍是压低了声,冷笑道,“父皇任由那阉人残害身边人,秦王、母妃、甚至连废后在内,哪个不是毁在他手里?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孤了……此人如同薛怀义,张氏兄弟,倘若父皇再不醒悟,那么孤也不惧做太平,迟早替他诛杀这个祸患!”

  邓妥神色猛地一震,旋即俯身过去,半劝半谏的轻声道,“我的小爷,您可千万稍安勿躁,只等万事预备妥当,再动手亦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取自欧阳修《望江南》江南柳,叶小未成yīn。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取待chūn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据说是他看上了自己的外甥女,在人家还是萝莉的时候就动了心,忍不住写成词,留下私德有亏的证据。文豪嘛,总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第132章 废立

  太子走后,沈徽陷入长久沉默,神qíng平静如水看不出悲喜,却好像透出无限的疲惫。

  次日朝会上,沈徽追封秦若臻为静妃,谥号则别具讽刺,是谓恭惠。凡事有人支持,必然有人反对。此举很快在朝堂上引发了第一波争议。兰台的言官们先是以秦氏为废后,入昭陵不符大礼仪为由上奏,字里行间都在劝谏皇帝要顾全皇太子颜面,几番上奏无果,一群人又摆开阵势在皇极门外哭谏。

  接下来上疏却是笔锋一转,将矛头直指向林容与。此时已调任都察院给事中的岑槿连上三道折子,怒斥提督太监言行有悖人臣之礼,皇帝受万国朝贺之时,其人直升御座旁而立,挟天子之威受百官朝拜,虽赵高童贯等亦不敢为。

  “而今窃掌印,公然涉政,离间父子君臣,为祸可胜言哉。若不及早处,恐上左右忠良之人必为陷害,又必安置心腹布内廷,共为蒙蔽。待势成,必至倾危社稷,上又何以制之?此等僭乱祖制之贼,宜当jiāo法司,用重典,亦可为后人之戒矣。”

  容与的眼前闪过少年杨楠的脸庞,还有那对曾惊艳过他的湛湛双眸,很久以前,少年的双眸里也涌动过感激和信赖,然后也就在须臾之间,仿佛燎原之火烧过,一切皆化为乌有,余下的唯有灼灼恨意。

  但此刻的攻讦,平心而论已无关乎私人恩怨,认真计较的话,他既为人臣子,当日所为所谓的确是过了。

  沈徽看过那道折子,面色冷峻,“这就是你所谓故人之子!曾经倾心相助的人,如今已长成一匹凶狡的中山láng。我顾念你对他的qíng分,一直没有因身世为难过他,眼下看来这个逆臣之后,是留不得了。”

  看着他眼底晕出的淡淡青色,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心qíng沉郁,睡不安稳,容与去握他的手,“他说的一部分是实qíng,你不能因为他说实话就杀了他。”

  “你……是不是怪我?”沈徽猛地转过头,眼里的血丝触目惊心。

  鼻子里涌上一点酸楚,因为他的任xing而去责怪,去迁怒么?倘若他不是这么任xing,他们也不可能相伴相携走到今天,更不可能有这段不能为外人道的qíng感。

  容与说不是,“你的心意我懂,但是我言行确是有悖。其实我们都应该遵从礼仪,你是君主,就更改为臣子,为天下人做一个表率。”

  压下舌根深处淡淡的涩然,他再道,“你心里清楚,他们争的不是逝者应该身处何地,而是活着的人到底该怎么排次序,你要安抚吴王,也得顾全太子,下旨迎先慧妃灵柩入昭陵罢。”

  沈徽望着他不语,少顷,凄楚一笑,“你真的想要我,和她死后同xué?”

  “只是个形式而已,现在和将来,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隐去心中对于未来的惶然猜测,容与平静地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