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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奴(68)

  只这一个细微表qíng,却被方玉捕捉见了,慌忙上前取出香篆,扭身出屋,将那一炉苏合香扔到了树下,再进来时神qíng已有几分惶恐。

  “原来大人不喜欢苏合香,那早前奴婢也给大人衣衫上熏过,怎么不见您说?”她深深蹙眉,既疑惑又忐忑。

  容与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在意,多少有点不习惯,轻描淡写道,“我没那么喜欢苏合香,却也算不上讨厌它。”

  方玉垂了眼睛,低低重复着他的话,半晌,抬眸笑看他,“大人一贯都是这个脾气么?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不喜欢?是不是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是这个态度?”

  容与微微一怔,再想想自己平素,好像确实如此。

  自打他穿越到这里,心灰意冷之下,便很少流露特别qiáng烈的qíng感。但他终究不是泥胎木人,总归有自己的好恶,只是顶着这个身份,天长日久业已习惯将那些qíng绪悉心掩饰好,以免给自己,和关心自己的人惹来麻烦。

  方玉等不到答案,歪着头琢磨起来,到底忍不住追问,“大人没有特别厌烦的人,难道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么?”

  容与再度一怔,随即在心里苦笑,方玉似乎还没能完全接受,他原是内侍这个事实。

  若论身为低微,其实他们之间没有本质差别。如今他不过占着沈徽的“赏识抬举”,行动看似风光,实则无论在满朝文武眼里,还是在普通市井闲人眼里,他也不过是个残缺的“奴才”而已。

  藏在一具不算完整的身躯里,心中有没有喜欢的人,又有什么要紧?

  他轻轻摇头,可就在那一瞬,眼前竟突兀地映出一个人的脸,那面容异常清晰,几乎每一天,都会重复出现他脑海里。

  不由自主回味起到扬州后的日子,每天最快乐的事,好像都是晚间独自一人,在灯下写呈给他的折子。

  他会凝神运笔,细致工整的写每一句请圣躬安;也会在折子发出去之后,暗自希冀他能早些看到;更会在每个清晨和huáng昏,盼望着能收到他的回复,哪怕仅仅是一道指令,命他完成某件具体的任务。

  甚至会在闲下来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想象他此刻在做什么,会有些担忧他为政事cao劳不悦,还会莫名遐想——他或许在某一刻,也刚好想起了他……

  这该称之为思念吧,那么思念的根源呢?该不会就是方玉说的,喜欢?

  结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容与就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两世为人了,他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感受。沈徽可从没给过他任何明示或暗示,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始终是主仆,只在极其偶尔的时间里,会有那么一点接近朋友的味道。

  之所以会念念不忘,无非因为沈徽多次救他xing命,更给予他一定的自由和权限。现如今这样的生活全拜沈徽所赐,与其说他关注关心沈徽,不如说他关注关心给他提供生计的老板。就是在现代社会,员工也同样会留心上司每一个细微表qíng,揣测上司的话流露了哪些信号,然后于私下里患得患失。

  摇摇头,他决定先放下那段莫名其妙的qíng绪,摆正位置要紧。反正感qíng这种事,于他而言已是遥不可及,做好该做的、无愧于心,才是他这一世为人,唯一的一点心愿。

  第34章 微服出巡

  “大人,外头又来了一波盐商要见您,今儿还是不见?”

  禁不住有些同qíng林升,每天都要不胜其烦替他打发掉一群访客,容与冲他鼓励的笑了下,“辛苦了,今天还是不见,晌午后,我带你去拜访一个故人可好?”

  听见能出门,林升来了兴致,挑着眉毛问,“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阎继?在米市胡同,您请他吃饭的那个?”

  见容与点头道是,林升又摊手一叹,“可门口围了那么多人,您一个都不见,真不怕得罪他们么?”

  容与云淡风轻道,“阿升不是常说我是钦差么?岂有钦差怕得罪人的。既不能面面俱到,不如gān脆任xing一回。”

  林升双眼发亮,着实有些兴奋的看着他,心里只在想,难得一向温文守礼的掌印也越xing行事起来,果然没了那道宫墙的束缚,人也会变的自在许多。

  午后两人换了常服,容与还是水色直裰,头上系玄色飘巾,十足书生扮相,林升也就势扮做书童,两人策马过太平桥来到阎继在扬州的住所。

  行至大门处,二人双双抬眼望去,却见那门上连一副匾额都没有,门前更是空旷gān净,简素得一点看不出,这是新科二甲进士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