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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奴(83)

  有一瞬真想撂挑子不gān了,拼着被他责罚也认了,可就怕被罚的半死不活,依旧还得提溜上来伺候,那时节只会愈发没脸。他到底是个理智冷静的人,身处这个位子,须讲究识时务,给你脸,你就好似封疆大吏一样风光气派,可私底下呢,终究只是人家家奴。

  容与想开了,反正方才汗湿重衣,既然他不介意,正好都往他褥子上蹭蹭。于是也不犹豫,脱了外罩露出中单,欠了欠身表示领命,抬腿就往被褥里钻。

  chuáng上的人负着气,任身下再柔软舒服,也沉默着一言不发。chuáng下的人看在眼里,眼角漾起笑意。

  捱了半柱香的功夫,容与坐起身,穿鞋下了地,脸上仍是恭敬,“小的已将chuáng暖好,请二爷安置。”

  沈徽笑笑,果真脱了衣服,躺在那片带着他体温的茵褥上。

  溜溜折腾一晚,容与终于松口气,正待解下帷帘,chuáng上的人又侧过身,以手支头笑看他,“念在你服侍尽心的份儿上,将功抵过,爷就不罚你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容与禁不住蹙了眉,“小的愚钝,实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爷明示。”

  眼见他垂着双眼,态度虽恭敬,言辞却冷硬,沈徽也哼了一声,扬声问,“临出门前,我是怎么吩咐的,说给爷听听。”

  容与脑子转得飞快,回忆起他jiāo代过的话,片刻之后就想起来了,原是他叮嘱过,不许喝花酒,更不许眠花宿柳……

  背上瞬间下了一层汗,他毫不怀疑沈徽虽放他出来,但自己一举一动都还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定有人专门负责盯着他,自然也就知道那晚他赴宴发生的事儿,还有现如今,被他收留在扬州驿馆里的方玉。

  皇帝的话自然是金科玉律,不容置喙更不容违背,容与默默垂首,提衣跪了下去,“小的知罪,请二爷责罚。”

  想明白了,脸上愠色全消,只剩下刻意装点出来的乖顺和驯服,沈徽看着,却一点没有开怀的感觉。

  责罚?倘若真罚了他,他心里一定是不服的,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那样的场合,他若不顾官场世qíng一味推辞,才是不明事理不堪重用。

  所以自己不过是逗弄两句,并没有罚他的意思,难道他一点都感受不到么?

  心里一阵气涌,沈徽冷冷道,“明知故犯,该是罪上加罪!念你是初犯,我暂且不追究。若有下次,一并重处。”说罢挥挥手,“得了,你起来吧。”

  容与低低应是,叩首谢了恩,还没起身,又听他问,“那匹瘦马,你打算如何处置?”

  容与想了想,认认真真回答,“小的因不便和段洵撕破脸,不得已才收下那女孩子,原打算趁离开前打发人去段府,送上等价之物,一则有示好之意,可以减轻他的防范;二则也算是还了这份人qíng,日后再要拿这个说嘴,小的也有辩驳之词。事出紧急,来不及回禀二爷,是小的疏漏,今后再不敢如此。至于那女孩,小的打算带回京里,先安置在小的家中,待问过她,再行安排去留。”

  前头说的谦敬,思路透彻清晰,沈徽正暗自满意,听见最后一句,眉毛立刻拧紧,“你还打算留着她不成?是不是我不问,过阵子你便有本事偷偷把她弄进家,放在你身边,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好方便近水楼台?”

  所谓家,自然是指宫里。若论可cao作xing,容与一个内廷掌印,只要不怕将来有人借机生事,伪造宫人身份,弄进去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这纯粹是冤枉人,他不仅半点都没想过这么做,更何况是所谓的近水楼台?这话却又是什么意思!

  忍着不快,容与摇头,“小的从没那么想,也知道家里规矩,不敢胡来。”顿了顿,他抬头,仍是平静道,“小的是看她身世堪怜,想给她个活路。若二爷觉得不妥,小的回头叫人安顿好,往后再不和她有瓜葛就是,只请二爷给小的点时间。”

  沈徽哼笑一声,言简意赅,直指核心,“这么说,你是执意要把她带回京里了?”

  容与舔了舔唇,点头说是。一个字一锤定音,chuáng上的人再没了话说,屋子里安静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

  渐渐地,似乎有运气的动静,沈徽冷笑一声,突然喝道,“出去。”

  容与一凛,对他突然作色直觉匪夷所思,弄不明白堂堂九五至尊,做什么非要和一个小女孩过不去,恻隐可以没有,但对无关痛痒的人怎么就不能大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