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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108)

  纪萤有些愣怔,报仇,这个词在她的记忆中几乎从不曾存在过,如今却像一粒种子,迅速的生根发芽。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大哥,她纪氏一门的大仇都还未报……

  舒曼殊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松出一口气道:“阿萤,和我一起吧,你的性命为我留着,等到你对我再没用处时,我让这天下缟素,陪你一起死。”

  这雪不知何时停了。

  陆长恭在门外转身离开,抬眼看着这幕天席地的白,忍不住叹了气,“纪兄,对不起……”

  他曾经费尽心思的想要将纪萤教好,就像她的父亲,她的母亲所期望的那样。红鲤曾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教给纪萤最纯粹的希望,即便是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她都不曾有过仇恨。

  她奇怪的存在着,所经历过的,所遇到过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可她心里一直有株会开花的藤蔓,朝气蓬勃的生长着,那就是纪从善,红鲤赋予她的全是生光的希望。

  她甚至不曾想过要报仇,陆长恭一直希望她能这样活下去,可惜如今她活下去的动力不再是那株会开花的藤蔓,舒曼殊给了她新的希望,复仇。

  舒曼殊看了一眼端木微之,他立刻意会,将纪从善推到纪萤跟前,舒曼殊道:“他在皇宫中关了十几年,最卑微的活着,你不是曾想救他出去过好日子吗?如今因为他是傻子,你嫌弃他了?”

  纪从善怕极了舒曼殊,趴在雪地里偷偷抬眼看纪萤,想后退,端木微之却迫他在原地,瑟瑟发抖。

  纪萤伸出手,他便惊恐的往后缩,纪萤看舒曼殊道:“我要能经常见到他。”

  这一场大雪止息时,舒曼殊终于松了眉头。

  第49章 十五

  天色暗下时,端木微之立在菁华殿外是有些吃惊的,他没料到纪萤会来找他,打从见过纪从善之后,她变的极为安分,安分的让人不自在。

  这融雪的夜里,廊下宫灯千盏,打在细雪上皆都生出盈盈的碎光,纪萤就坐在石阶上,身上的细绒斗篷逶了一地,肩头是一星星的雪花,她埋头似乎在地上写着什么,耳背后的碎发被灯火耀的毛茸茸。

  端木微之挥手退下随侍,放轻了脚步近前,压下一壁阴影看那雪地上的字迹,“在写什么?”

  她便惊的抬头,在端木微之的身影里惊慌慌的抖动眉睫,耳垂上的两粒琥珀坠子扑落落的缠在了碎发上,伸手抹掉雪地上的字迹,有些慌道:“没什么……”

  萤?端木微之看着被抹乱的雪地,低头笑道:“你会写你的名字?”他记得舒曼殊说过,她不识字的。

  纪萤不接腔,侧身子想站起来,却只是微微倾身又坐回了石阶上,耳根有些发红。

  端木微之颇为诧异的看她,“你怎么了?”看她不自然的将脚踝慢慢伸展,也不开腔,端木微之便撩袍上了石阶,一壁往殿内走,一壁道:“进去吧。”

  她依旧坐在石阶上不动也闷头不应声,端木微之终是顿步在门槛处,回了头道:“需要朕扶你就开口啊。”一副似笑非笑的摸样,是吃定了她在雪地中待久了,没有人搀扶极难起身的,看着她死活都不愿放软性子开口的摸样好玩极了。

  “爱妃,需要朕吗?”他眉眼弯弯的挑笑,酒窝一漾漾。

  她就是不开口,内侍宫娥全数都在殿外远远的候着,端木微之不开口没人敢上前扶她。

  端木微之轻笑一声撩袍入殿,由宫娥服侍着换了软袍,又好整以暇的坐在侧榻上隔着袅袅白白的茶香有一眼没一眼的看殿外。

  有宫娥近前小声道:“圣上,还是让奴婢去请娘娘进来吧……”

  嗒的一声合上了茶盏,他细微的蹙眉,“不准去,朕倒要看看她能拧到什么时候。”

  就那么耗着,是在端木微之的茶喝到一半时,她撩帘入了大殿,素白的脸都像冒着寒气。

  立刻便有宫娥上前扶她近前,端木微之撩下茶盏,哼的冷笑道:“朕就不明白了,说句软话会死吗?”抬眼瞧她,愈发的胸闷,“连讨人喜欢都不会……”

  她到端木微之眼前站着,忽然接口,“我又没打算让你喜欢。”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殿内的宫娥听到。

  端木微之脸色便是一沉,瞪着她脸色一阵的青青白白,纪萤着实看不下去了,叹气撩袍跪下,应付道:“圣上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居然叹气了……那一声气叹的,仿佛哄小孩儿一般,再没有的敷衍!从未有人这样敷衍过他,端木微之一口气便提到喉咙口,不上不下的噎着,半天才缓出一口气道:“你们都先下去,没有朕的吩咐不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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