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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385)

“欲加之罪,”岑融丝毫不惧,他缓慢落座,“何患无辞。”

“常律寺和御史台已将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夏侯信说,“你绞杀先帝,是证人杨执园亲眼所见。”

岑融瞳仁一缩,厉声道:“杨执园?!”

他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数人,最后落在笔直站立的岑煅身上。一切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岑融忽然起身站起,大吼:“来人!!!”

吼声淹没在雨声之中。殿外一片沉寂。

守在德政殿外的内侍与官兵尽数倒在院内一角,已被岑煅的人看管起来。血水渗入草丛泥土,咕嘟作响。

门外的安静令岑融面色剧变。乐泰从怀中掏出一份诏书,放在案上:“官家,这是御史台为您拟好的退位诏书。”

德政殿后,一名瘦小太监瑟瑟发抖。他捂着自己耳朵,但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回头看了眼宫墙,他拼命爬上假山石,艰难翻过去,落到石板铺就的道路上。

宫中静得可怕,他顾不得大雨泼面,拼了命地往前跑。

德政殿外没看到禁军,这恨不寻常。但他知道此去不远就是太后居住的慈宣殿。他跑得越来越急,摔了一跤又匆忙爬起,下巴与鼻子鲜血淋漓,他突然哭了出来,迎着瓢泼大雨边哭边用尚未变化的声音喊:“……救、救——”

话音未落,咚地一声,他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一位身穿禁军服饰的青年落在他身后,把他拖起绑好,扔在角落的隐蔽处。见那小内侍被淋得狼狈,青年随手摘了张大叶子挡在他脸上。

同样身着禁军服饰的沈灯大步走来:“你认得?”

陈霜摇头:“不认识。只不过我当时离宫,也差不多同他一个年纪。”

沈灯忽然按住他肩膀,两人闪进树丛后躲避。身侧长廊上走过一行人,为首的妇人雍容华贵,陈霜只看她发饰衣裙一眼,登时睁大了眼睛。

“圣人,太后已经命你不必前去服侍,你何必又……”妇人身旁侍女低声道。

“这雷雨天母后睡不安稳。我去看看便回。”新容低声回答,“快走吧,这雨有点儿冷。”

一行人在雨中挑着避雨的廊亭走,抵达慈宣殿外时,新容忽然一愣。

殿外站着几位陌生面孔的禁军与内侍,不见她平时熟悉的人。

内侍还未通传,殿门便打开了,从中走出的是谨太妃。

谨太妃称太后困倦,用完午膳便睡了,又说她和自己谈往事谈得热烈,不舍得让自己离开,醒后两人还要继续说话。“新容不必操劳。等太后醒来我便告诉她你已来过。”谨太妃笑道,“你身子沉重,切莫乱走了。”

新容向她见礼,朝昏暗的殿内看了一眼。“桃英和秋白呢?”她微笑道,“母后歇息时,总要她俩在身边陪着的。”

“今日与我说话说得高兴,聊到一些过去的事情,她便让她俩退下了。”谨太妃笑答,“找桃英和秋白是有什么要事么?”

新容摆摆手,忽然抬腿迈入慈宣殿:“不了,我跟母后说句话便走。”

谨太妃一怔,不敢阻拦,生怕被她看出不妥,新容行动飞快,已经转入寝室内。

床上垂挂纱帘,隐约可见其中之人正是太后。新容低声问:“母后,可是身子不适?”

纱帘之后,阮不奇藏身被中,一双手卡在太后后颈。太后不敢出声,全因她衣裳被阮不奇剥个精光,背上抵着冰凉刀尖。自己若是出声,不仅丑态尽现,命也可能立刻交待在这十来岁的小恶鬼手中。新容只带了一个侍女进入寝室,念及她腹中还有龙子,太后踟蹰不定,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开口。

阮不奇在她身后出声,嗓音低沉,跟太后极为相似:“只是困了,你走吧。”

新容又走近一步:“母后,尧儿今日说想你,我晚上带他来看你可好?”

阮不奇想起岑融的孩子单名一个尧字,便应道:“好。我累得很,你不必陪我,回吧。”

新容便退了出去。她与谨太妃告别时说起儿子吵闹,言辞平常亲切。待离开慈宣殿走入长廊内,新容忽然站定,深吸一口气,抓住身旁宫人胳膊。

“苏良,速去找皇上,太后出事了。”她低声道,“尧儿近几日生病,母后不会让他冒雨去见。且她最不喜谨太妃,又怎可能在自己入睡时任由太妃呆在身边。如今时辰,官家应该在德政殿,你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官家,他会懂的。”

宫人冒雨跑走。新容坐立不安,脸色渐渐惨白。她扭头看向德政殿,眼中掠过一抹惶惑。

若是谨太妃真的对太后下了手,只怕官家也已经受制于人。

新容抢过内侍手中雨伞,冲进了大雨之中。她跑了几步,忽觉腹中沉重,不敢再动,忙拉过两个内侍低声道:“你去寻禁军统领司徒歌,告诉他官家有难,立刻援救!你速去找一匹马儿,出城,去找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