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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善(44)

作者: 晚春寒 阅读记录

梁榕易觉得有些搞笑,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真能做这么绝,但方芩却着实算计到了后来。

母子一场,都不敢再提曾母子一场。

“啊啊啊?”阕云柯突然嚷嚷道:“学长要下雨了,救命啊。”

梁榕易回头一看,阕云柯急忙扯着棉被就往家里面拖,而他的身后是细细密密的大雨。

雨势急速逼近,雨声也越大越大。梁榕易眼见着阙云柯摔了一跤之后终于把棉被丢进了屋子里,而他身后的雨先是淋到了他矫健的小腿再往后浸湿了他的衣裳和头发。

再然后,阕云柯就像一只跌倒在雨里的落汤鸡,而梁榕易却愣在了原地,动也没动一下。

他的思绪还在他醒来的那天,外公外婆轮番着逼问他为什么他深夜去了医院之后方芩的病反而加重了。他那时候满腔的委屈无处发泄,最终化成了心高气傲的怼道:“你们去问她啊?她干了什么她心里不知道吗?”。

年少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往往都不太一样的。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性格,习惯于什么重要的事都藏在心里又常常冷着脸吓唬人,喜欢过嘴瘾。他以为懂的人自然会懂,也无需去解释。

但他显然高估了人情,更是不懂人心也终有偏差。

直到在第七医院呆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方芩终于咽气,他才知道自己得了病。周围的人一圈又一圈的围着他说要静养,最重要的是心要静。他在医院里呆的那些日子,他甚至都以为自己真的有病。

但说到底,他有没有病也只有方芩知道。

他最后是见了方芩一面的,梁榕易至今还能记得她在病房里笑起来的样子,好像在说你还小。

也是啊,怎么斗得过在商场打滚摸爬数十年的人。

“医生说我这病十有八九是遗传,大概是你单基因遗传给我的。”梁榕易坐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再开口是想算了吧,所以他默认了自己有病,成全了方芩的最后一个念想。

方芩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低低笑了起来。恍惚之中,梁榕易好像听到她说对不起。

时隔这么久,她终于知道也对不起他。

“好好生活,别做自己后悔的事情,一生太长了,很难煎熬。”这是方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却又觉得好笑。

他想了想低声回道:“不是有遗传病嘛,太长我就不活了。”

映像之中方芩张了张嘴,然后突然又哭了。外公外婆和梁新先后冲了进来,梁榕易看着她越来越低的哭声晕了过去。

再后来,已是身死人肉白骨成灰。

梁榕易没参加他母亲的葬礼,那些日子他还是在医院度过。

精神病院的医生都有些不怎么相信科学的玄学意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说他是悲极伤心,损了心脉,很有必要长期留在医院住院治疗。

那是一段挺长的日子,除了江曜川会偶尔给他送点新鲜的小物件,他没见过任何熟人。就连他外公外婆,也忙着避着他。

就在他第十八次动了跳楼割腕甚至谎称自己夜夜失眠囤安眠药准备就此了结的时候,曹律师来接了他。

曹律师本来就是方芩的人,如今说他没病,他也就没病了。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是真的有病了。

阕云柯还趴在哪儿嚷嚷着起不来,云层散开之后光线散在他湿漉漉的身上。梁榕易终于被他惊醒,走过去把他拉了起来。

“你傻不傻啊?”梁榕易瞥了一眼阕云柯通红的手,一时之间只能反复说着这几个字。

阕云柯咧开嘴笑了笑,被雨水浇湿了的睫毛分成几个小扇子对着梁榕易使劲眨。他为了雨不灌进屋子里,在摔倒的情况下急速关门,手被门夹住了。

“这怎么办?”梁榕易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急切的说道:“这我也没经验,你之前买的那个红花油有用吗?”

“那个没用,但是我有办法。”阕云柯顺势坐在台阶上,殷切的看着梁榕易,动了好几次嘴唇却没说话,欲言又止的意思十分明显。

“什么办法?你说就是了。”梁榕易有一种即将被坑的感觉,但他想他此时此刻是愿意被他敲诈的,哪怕是一笔巨款,只要他有,他也会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景,就是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嗯......”阕云柯拉着梁榕易坐在他的身边,抬起被门板夹红的手怼到梁榕易嘴边。而后在梁榕易不明所以的愣怔之中极其小声的说道:“你吹一吹就好了”。

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头顶的阳光像是看笑话一般的看了场戏,又以最快的速度开始焦烤着大地。梁榕易在阕云柯殷切的目光之中,竟然真的低头吹了吹。双唇极轻的动了动,擦着阕云柯手上微乎其微的绒毛而过。